冯济慈扭头去看窗外的屋顶,那家伙三天没来了。
他指指窗台对佩林先生说:“你去窗台上坐着说。”
佩林先生走到窗前攀上去坐好,他露出看热闹表情,嘴里却说着严肃而可怕的话题:“事情越来越大,很多人死了先生,那些库洛疯了,您知道吗?每当一些所谓的异徒消失必有人发横财。”
冯济慈伸出手揉搓膝盖:“谁?”
“第一奥古斯……”
冯济慈闭起眼睛问:“他本人?”
佩林先生说:“不不,怎么会,是他的奉臣,他的奉国,他的大神殿,我们这样的商人怎么有幸得见那位呢!这两年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南坦,北坦,大新土,绿水之都……
我们沿着赫利森林一直向前,我们赚取钱财收集消息,收集的多了也就懂得了,这世道很简单的先生,对我们而言人分两种,让我们赚钱的老爷与让我们出钱的老爷。”
冯济慈睁开眼:“你是说?”
佩林先生说:“是的先生……十八位奥古斯里,第一位是让我们赚钱的老爷,这很奇怪,他甚至在商人面前都要彰显一下仁善名声。
大东坦人衣冠楚楚,那里的人无分男女活的都像高德贞洁的寡妇,那里是最古老的城池,却没有北区这样阴暗的角落,
他们生活奢侈挥霍无度,第一奥古斯忍耐又豁达,他甚至舍得共享钱财,如果我没猜错,您这里每月一定能收到那位的问候礼。”
冯济慈摇头:“我从不知道有这个问候礼?”
佩林先生从窗台下去,拿起床头的铜铃铛递给冯济慈说:“我们打听过,据说是从上一代阿尔伊顿继承来的习俗,他们喜欢送礼,好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如此。也是您说的,没有目的的讨好定是心有所求,也是为了掩
饰冲突……您看宾马乔雷,您看葛瑞丝。”
佩林先生并不在冯济慈面前称呼别的奥古斯为伟大的。
拿起铜铃摇摆,已经升职为贴身男仆的尼尔走了进来。
冯济慈吩咐他:“尼尔,把这几年奥古斯们的礼品都拿过来。”
尼尔表情很奇怪:“阁下,实在是太多了,那些东西堆满了我们所有的空房间。”
楼下忽然传来嘈杂声,冯济慈抬眼看看尼尔。
尼尔小跑着到窗前,他看了一会笑着说:“阁下,是那些农场主带来的牛犊子没拴好,您看,我们没地方了。”
冯济慈点头:“告诉肖尼,就都转送给奈乐王,就说是我给的,就说两年来蒙贵国照顾……告诉厨房做一些上等粉的面包,我们不能白拿这些农户东西。”
佩林先生啼笑皆非的阻止:“别别……先生,没有奥古斯恩赐这么多东西,您会得到更多的奉礼,放过可怜的奈乐王吧,两年来奥古斯在头顶随便穿行,已经吓的这可怜人短寿了。”
“我知道了,尼尔,你带佩林先生去那些屋子,我需要他帮我找个东西。”
当那两人从房间离开,冯济慈就苦恼的捏鼻子,怎么办呢,他已经混到剥削老乡家老母鸡了。
他是真没想到凭着自己的三板斧,佩林他们弄了一个全大陆最大的情报网,人家是真的打开格局了。
他安静的坐着,一直坐到那些瓦尔纳郡人离开,身后才响起缓慢的推门声。
冯济慈没回头的问:“怎么样?”
佩林先生说:“有呀,先生,那里有无数的珍贵药剂,伟大的阿尔伊顿甚至送了您一套做工精致的美德钟。”
美德钟?这就恶心了,相当于我立国了,却是隔壁邻居给我送九州大鼎。还是以长辈的名义送的。
哎呀,不能懒了。他扶着窗台缓慢的站起来,佩林先生心生欢喜,就嘴角都勾起来了,眼圈也红了。
冯济慈看着外面说:“我就是站起来了,也不可能去圣域,更不可能在新土修建大神殿,我这座可怜的城堡……也放不下那么多钟吧?退回去……下次那位屋顶上的奥古斯来了,就请他送回去。”
佩林先生满心欢喜:“随您高兴先生。其实我们就您最终选择哪座美德钟打过赌。”
“只要不是克己钟。”
佩林先生点头:“是的,在下也不喜欢克己钟,您知道吗?那边的克己钟是极其傲慢的。”
“傲慢?”
“对,他们除了仰望克己,把别的钟下门徒当做下等人,虽然没人明说这件事,可他们就是这个态度。
那边的大神殿也偏爱克己钟,如果钟下的普通学徒天资好,学识出众,他们在神殿所有的费用全免,所以东坦中大都有着整个大陆最多的克己学徒……”
冯济慈点头:“我知道了,感谢你佩林先生,你今天给我讲了非常有趣的奈乐风俗,不过今天到此为止吧,我有些累。”
乔诺夫人进来奉上药汁,冯济慈仰头喝的一滴不剩。
佩林先生站起来告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忠告。
“佩特先生,他们都在棋盘上,我初来乍到没有什么能力,就只能站在危险的格子里。你去买更多的土地,组建更多的商队吧,别走棋盘,隐入那些线条当中吧。”
佩林先生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先生……”
这次佩林先生真的走了,冯济慈才慢吞吞的说:“一个奥古斯,收了整个大陆最多的普通人出身的门徒,他要什么?”
第70章
疗愈伤势的时间是漫长的, 从谁都认为活不下来到可以靠着双腿四处溜达,就是个人间奇迹。
尤其驱离圣域的那些人之后,聚合堡终于拧成了一股绳, 所有的人都致力于将小先生的身子骨养到健壮的程度。
当整个环境开始宠溺, 冯济慈真是感觉自己无耻的娇气起来。
做医药学研究的奥古斯密滋泰都司为此洋洋得意,他甚至准备就这一次治疗写一个长长的医学成就书, 然而在接下来的医疗实验当中, 他又连番遭遇失败,这令这可怜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一次体检。
“你是说, 你对伤口进行过……那个什么消肚?”
冯济慈穿好衣服:“是消毒,要出去走走吗?今天天气不错。”
密滋泰都司抬眼看向窗外点点头:“好,我们可以详细谈谈你那个消毒。”
他们一起走出房间, 随行的仆人为他们裹上厚实的毛皮大衣,还有毛皮帽子。
奥古斯们被宠的都像没有长四肢。
冬月的寒风吹拂,拉着农产品往城里贩卖的农户远远的停下马车, 纷纷脱帽向城堡里走出来的人致意。
瓦尔纳郡有的景致与普利滋完全不同, 城堡在半高的坡上, 站在四处的花园能看到山下环绕的几百座精致而又任性的屋子。
尖顶圆顶,方顶平顶,简直随心所欲。
乔诺夫人说,城中没出息的艺术佬就在山下租屋子,三十个银尼可以让他们混一年,如果混到最后混不下去了,他们会骗一位本地姑娘结婚, 再靠着姑娘们家境殷实的娘家补贴建一所任性的房子。
尼尔说, 那些艺术佬勾引走了瓦尔纳郡所有的好姑娘,先生最好签署一份驱赶令。
冯济慈微笑起来, 他不讨厌这种人间鲜活气儿。
城堡十天前甚至请来了表演团,他们激情澎湃的给他演《普利滋四俊杰》《金鹰飞翔》《埃德加·斯莱博尼传记》《卡特·斯莱博尼传记》……
冯济慈看着扮演自己的那个瘦小枯干的家伙,他举着一团布剪出来的火焰对大地说:“燃烧吧!无耻的罪恶!!”
请杀了那个剧作家!
他在一连串的杜撰当中,给自己全家配了放羊女,农家女,挤奶工,逃家的小户姑娘。
密滋泰都司在他耳边说:“从三千一百年开始,我就没有这样的生活了,对于我们来说悠闲着散步是相当可耻的,嗯,你的瓦尔纳是个不错的地方。”
两位奥古斯眼神相当好,他们站在高坡就能看到山下的孩子穿着单薄的衣衫,他们在寒风里跑来跑去,玩库洛杀汰怪的游戏。
其实再美丽的地方在冬季都是灰蒙蒙的,瓦尔纳现在不美。
冯济慈说:“我从前看的那本书上写,瓦尔纳的冬季初雪,就像中年人最初的白发,每一抹白色都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它们惧怕亵渎此地风景,就下的鸡零狗碎。”
密滋泰都司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这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先生。
他说:“吾知道那本书,是的,吾知道,吾的学徒说吾应该给这个作家发一个大奖,他给吾骗了不少门徒,呵呵呵呵……医药学是再好不过的学科了,所有人都爱面诊师,对吧?”
吊死这个老传销头子。
冯济慈点点头,蹲下来抓了一把冻土,他把冻土对着密滋泰都司说:“您看到了什么?”
密滋泰都司表情困惑:“土?瓦尔纳的……浪漫之土?”
冯济慈失笑,他松开手,冻土沉重落在地上。
“这不是简单的土,您看,天气温暖那些农户开始耕种浇灌,播种除草,最后获得庄稼,可有的土收获巨大,有的土却颗粒无收,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在这些土里,应该有我们不知道的微小的东西,我们看不到它们,但是它们促进种子生根发芽并起着关键作用。”
密滋泰都司思想活跃,他也蹲下,抓起土细细观察后说:“非常棒的角度,就……就像你的伤口?”
冯济慈点头:“对,就像我们喜欢给剑刃泡药汁,最后即使擦干净了,那些药也起着非同一般的效果,擦掉的就不存在了吗?应该是存在的,几年前,哦,我是说我最大的一笔财富正好是酒庄,这个您知道吧?”
大忽悠又上线了。
密滋泰都司丢下土块:“啊,是这样啊,所以你有足够奢侈的酒可以浪费?”
冯济慈点头:“对,根本喝不完。那时候我在普利滋的乐善钟下,我的祝祷师先教我们吃草,啧!你为什么不学科改革?人又不是山羊,我讨厌吃草。”
密滋泰都司困惑的看着这位青年,觉的他的问题不可思议:“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些草药的味道疗效,你怎么敢用到病人身上?即便只是一郡面诊师,我们也要为生命负责。”
冯济慈无奈:“好吧,你说得对,可别的呢?难不成为了治愈外伤我还要给自己一刀?”
密滋泰都司无所谓的说:“我们都是给那些死囚一刀。”
这个话题没法聊了,冯济慈背着手叹息:“我们还是说消毒吧,是的,我不是个好学生,我不爱学习,以至于后来我学了草药提纯……由于无聊我尝试去给酒提纯,再发现它能促进伤口愈合,再往后的事情你知道了。”
密滋泰都司羡慕这位的幸运,如果消毒真的有效,没人敢欠这位年轻奥古斯的专利费的情况下,他会逐渐赶上奥古斯们的脚步,尤其是最贫穷的葛瑞丝。
学术奥古斯不是最厉害的,却绝对是最有钱的。
尤其这种普通人与库洛都适用的研发产品。
他点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让他们把我名下的酒庄都送给您……”
冯济慈却摇头拒绝:“我要那么多酒庄做什么?我连这里都不想管。”
“复丽叶们对管理都有一手。”
“你能不提复丽叶吗?”
两位奥古斯说的正高兴,一头巨像从天坠落,接着更大的一头坠落。
冯济慈掏出手帕皱眉捂着鼻子。
最近他发现自己的鼻子开始向着奇妙的方向发育,不好听的,已经开始向狗鼻子方向一去而不复反了。
从聚合堡冲出大量的仆人,他们推着板车提着刀,开始分割那两头可怜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