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南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杜昙昼早在柘山关就对她的喜好有所耳闻。
她不喜欢金钗玉环,也不爱锦绣罗裳,她最喜欢的就是英俊的年轻男子。
在她府里,就连负责洒扫的最低级的仆从,也生得一副好皮相。
这就是扶引要把杜昙昼送给她的理由,但这却不是杜昙昼选择留下的原因。
扶引是处邪朱闻的人,他根本没有必要向则南依谄媚,但他的言行举止中,却表现出十足的奉承。
这件事如果让处邪朱闻知道,定会以暗通权贵为由,向扶引问罪。
勾结北方贵族族长这个罪名,足够扶引死无数次了。
可扶引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大张旗鼓地将杜昙昼这么个大活人送进则南依府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举动是处邪朱闻默许的。
为什么呢?处邪朱闻为什么会允许扶引巴结则南依呢?
无论缘由为何,杜昙昼都从其中敏锐地察觉到一点:处邪朱闻并没有完全相信则南依,他让扶引接近她,定然有所图谋。
在则南依从府内走出来的那段短暂的时间里,杜昙昼飞快地完成了以上的思考。
为了查清真相,他停下了逃离的脚步,主动走向了则南依。
则南依一眼不眨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扶引,你长得不怎么样,看人的眼光却一点不差。”
话是对扶引说的,眼睛却自始至终都盯着杜昙昼。
扶引乐得搓手:“夫人喜欢就好,这人又聋又哑,还不识字,最是安全。”
“这人是你从哪里弄来的?该不会是被你毒哑的吧?”
扶引连连摇头:“臣下可不敢做那强人所难之事,夫人若是对他有所怀疑,带进去杀了便是。”
则南依没有再问,动了动手指,叫杜昙昼跟上,接着朝扶引摆了摆手,转身走进府内。
杜昙昼跟着她往院中走去,厚重的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少了门口几盏灯笼的映照,四周逐渐陷入黑暗。
则南依在他前方几步远的位置,不慢不急地往前走着,她对府内的道路十分熟悉,夜间行走也不需要仆人为她掌灯。
方才开门迎接的管家落后几步,跟在杜昙昼身后,审视的目光不断打量着他。
则南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去烧水,这人的衣服太脏了,让他好好洗洗,顺便换身干净衣裳。”
杜昙昼别的没听懂,但是方才在扶引府中的经历提醒了他,他大概猜到了则南依那几句话的意思。
管家听到命令后,迅速离去,杜昙昼的身后暂时空无一人。
则南依已经走入了前方的连廊,杜昙昼有意拖慢脚步,与她拉开距离。
当则南依走得走够远时,他从袖管里取出袖箭,扔进了连廊石阶下的花丛中。
那里相当隐蔽,除非有人钻进去查探,否则谁也不会发现。
在则南依察觉到之前,杜昙昼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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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投简历和准备面试中,艰难挤出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时间,激情怒码一万字,可能有错别字,过几天再来改~
第122章 有人赶在他之前,把乌石兰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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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南方,沙漠边缘的辛良族封地。
连绵起伏的沙山被月光照成银白色,沙粒随风飘散,吹了莫迟满头满脸。
他用手在脸上蹭了几下,又把飘进嘴里的沙子吐掉。
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发上的玉簪泛出莹润的光辉。
“乌石兰。”处邪归仁从走了过来:“我听族长说,天一亮你就要走了?”
“是。”
“你还要回王都?为什么?那里有很多人认识你,你会很危险。”
莫迟:“这是我和族长达成的约定,我负责完成我的任务,他负责他的。”
处邪归仁在他身边坐下:“你们都要走了,我却只能留在这里。”
“殿下,活下去,就是你的任务。只要你在,一切就都有可能,要是你死了,我和辛良族做的全部努力,都将毫无意义。”
处邪归仁沉沉叹了口气。
莫迟转头看向他:“殿下,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要问你,原本以为没机会了,没想到你我又能在焉弥重遇。”
“你说。”
“那时候,你是怎么把我从摄政王宫殿救出来的?”
处邪归仁沉默片刻,才道:“其实……不是我亲手把你救出来的,是有人帮了我。”
舒白珩被杀,国王重伤昏迷,摄政王的侍卫长乌石兰竟然是夜不收。
在同一个夜晚发生的三件事,闹得王都乃至整个焉弥都人心惶惶。
处邪朱闻以清查奸细为由,对王都实施了极为严格的戒严要求。
那段时间,上到贵族下到平民,只要没有特别许可,谁都不准离开家。
一旦发现违反命令之人,无需审问,当街处死。
就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处邪归仁却在暗中四处奔走。
他在王都生活了十几年,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
王都护卫什么时候会巡逻到哪条街,走哪条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什么时辰是警戒最松懈的。
这些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答案。
他冒着被杀的危险,也要在夜晚偷偷出府寻求帮助,目的只有一个:救出他曾经的侍卫乌石兰。
鹿孤和乌今人的事件了结后,乌石兰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处邪朱闻的怀疑。
处邪朱闻没有拿到任何真凭实据,所以并没有处置乌石兰。
但这依然无法打消他的疑心,于是他将乌石兰谴至处邪归仁身边,当了小王子的护卫。
那时处邪归仁只有十五六岁,他身份尴尬,在王都不仅不受重视,反而时时都遭受着处邪朱闻的猜忌。
王都内几乎没有人敢与他来往,生怕因为结交他而得罪了摄政王。
小王子没有双亲,没有老师,甚至没有朋友。
自从父王母后去世,他就一直过着这样自由却孤独的日子。
直到乌石兰的出现。
见到乌石兰以前,他一直认为对方是摄政王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
处邪归仁就是再天真无知,心里也清楚,处邪朱闻哪里会关心他的安危,他只恨不得小王子能自行从世上消失,这样就能少一个大麻烦。
毕竟王子是先王唯一的儿子,现国王若身死,他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根本轮不到处邪朱闻。
但乌石兰和处邪归仁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他看上去瘦削凌厉,如同他的名字那般,像一把隐藏了锋刃的利剑。
但乌石兰的性格却十分温和,无论发生何事,表情总是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最难得的是,他明明是摄政王派来的人,却从来没有背着小王子打探过有关他的任何一件事,从来到王子府的第一天,就尽忠职守地扮演着护卫的角色。
一段时日的相处下来,处邪归仁渐渐和他相熟起来,得知对方只比自己大三岁时,处邪归仁彻底放松了警惕,开始把乌石兰当做同辈的朋友看待。
这是小王子长大后结识的第一个同龄好友。
那段时间,处邪归仁天天都带着乌石兰在外面玩,不是带着他去赛马打猎,就是拉着他周游城外的风景名胜,每天都早出晚归,将所有需要忧虑的正事都抛之脑后。
但这样的快乐时光没有持续太久,小王子十六岁生日宴后,处邪朱闻公布了他与则南依的婚讯。
同时,以需要人手为由,将乌石兰调回了宫中,继续给他当侍卫长。
处邪归仁万般不情愿,却对摄政王的命令无可奈何。
临分别前,处邪归仁告诉了乌石兰一个秘密。
“有个事我早就想要告诉你,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现在看来……恐怕是等不到了。”
处邪归仁的表情很苦涩。
乌石兰脸上看不出喜悲:“殿下,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您其实不必告诉我,让外人知道太多,对您没有好处。”
“不行,这件事和你有关,所以我想要说给你听。”
乌石兰点了点头。
处邪归仁:“你还记得鹿孤吗?”
乌石兰一愣,一时没有反应。
“你放心,我不是要兴师问罪,此事与他也有关系,我要先弄明白你对他的态度,才能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沉默良久,乌石兰才语焉不详地答道:“鹿孤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不敢说他还记得这个背叛了焉弥的罪人,但也没有着急与他撇清关系。
乌石兰的回答都在处邪归仁的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小王子顾盼左右,见四下无人,附到乌石兰耳侧,低声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偷偷收殓了鹿孤的部分遗骨,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交给你。”
乌石兰瞪大眼睛,用惊讶的眼神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处邪归仁苦笑一下:“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是……鹿孤的尸身曝尸在街上那几日,我正好坐着马车经过,见到乌鸦正在啃食他的……他虽然有罪,但我总觉得他罪不至此,着实感到于心不忍,于是叫停了马车,趁人不注意,捡起了几根属于他的骨殖。”
乌石兰怔怔地望着他。
“我害怕被人发现,只捡了几截非常短的骨头,也许是他的指骨,如果你想为他立墓的话,我可以把那几块指骨交给你。”
乌石兰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马上作答。
就在处邪归仁以为他会点头时,乌石兰却说:“殿下的行为太过冒险,万一被其他人知道,只怕会对您不利。至于鹿孤的遗骨……您还是趁早销毁吧,倘若被摄政王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乌石兰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他便站起身,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