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 黑皮喜气洋洋地拎着馒头跑了回来,“大哥,嫂子,六五进镇子了。我和他说了咱们在这。不过镇子查得紧, 申时一过,镇子上不让走车。等明天, 六五一定能找到咱们。”
马大明迫不及待地拿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一边吃一边骂道,“他奶奶的,哪回都没费这么大的功夫。”
他转头看向疯女人责怪道,”都是你这个娘们,做事不小心。害得老子挨饿。这山里的蚊子要吃人。”
疯女人翻了个白眼,吃了几口馒头后嫌弃道,“怎么不买些咸菜回来?干吃馒头太噎人。”
“有的吃还挑三拣四,哪那么多事。”马大明瞪了回去。吃完一个馒头后,他开始幻想以后的美好生活,对着自己的妻子也有了几分疼爱,“有了三十两银子,给你买金簪子戴。”
疯女人笑道,“三十两银够打多大的金簪?等多攒些钱,给我打个大的。”
黑皮在马大明耳边小声说,“大哥,拿到钱了不如回老家给我盖个新房。我要娶媳妇儿。”
“娶什么媳妇儿?娶媳妇儿还花钱。你看上什么样的,嫂子给你弄来。”疯女人笑着打趣。“大户人家的小姐最不识人,保准一骗一个准。”
“那就要大户人家的小姐。”黑皮高兴地说。
当夜,他们还是谨慎地睡在了山上。
好不容易在蚊子的嗡嗡声中睡去,一睁眼,面前多了三个人。吓的马大明立马跳起身。
为首的男人手里拎着两只兔子,一旁跟着两小孩,大得约莫十三四岁,小的看着有四五岁。
黑皮惊恐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他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疯女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肚兜的孩子,还有当日在镇子里坏她好事的男人。她下意识地往马大明身后躲,生怕那男人认出她。
谁知,西觉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回道,“我们是东望村的猎户。”
马大明放下心来,原来他们只是附近村子里的猎户。
而躲在她身后的疯女人见西觉没有多看她,便认为西觉没有认出她。毕竟她在镇子上装疯卖傻的时候可是在脸上糊了两层锅底灰,又穿得破衣烂衫,头发散乱。不像现在,虽然在山上窝了两天,可穿得算体面。
她从马大明身后走出,看着坨坨,心生一计。既然这男人破坏她抓别人的孩子,那就抓他的孩子好了。这个穿红肚兜的小白胖子正好是个男孩。真真是合人心意呀。
六五的车马上就来了,顺便抓了这个小男孩,正好完成任务,去郦城领三十两银子。想到这,疯女人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她看着西觉手中的兔子问,“兔子怎么卖呀?”
坨坨立马回答,“一两银子一只。”
兜明和西觉诧异地看向坨坨,一只野兔他们什么时候卖过一两银子?通常一只卖一百多文。昨天早上还在家卖了兔子呢,坨坨不会不知道。
“这么贵呢。”疯女人尴尬地笑笑。这两日辛苦,躲在山里没什么吃食,见着野兔了,本想着便宜的话就买两只犒劳自己。没想到,这价格比郦城最好的酒楼里卖的都贵。
黑皮不服气道,“你们是不是看我们是外地的,诚心宰我们吧。什么野兔要一两银子一只?”
马大明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弟弟。他嘴巴动了几下,没有骂出口。只是不解气地又给了黑皮一下。
黑皮捂着后脑勺跳开两步远,无辜又委屈地小声问,“大哥你干啥打我呀。”
“你闭嘴吧你!我看你来气!”马大明怒瞪黑皮,咬着牙,在心里骂黑皮。这个傻子,提什么他们是外地人。镇子上正查丢孩子的事,说自己是外地人不是找死么。
“你买不买?”兜明不耐烦地看向疯女人。他打的猎物不是在村子里被卖了,就是直接拉去酒楼,还没遇见问价不买的情况。他便觉得这女人啰嗦。
“这么贵哪吃得起哟。”疯女人摇头。
“咱们还是去镇子上卖吧。”兜明转头对西觉说。
一听说他们要去镇子上,马大明猛地一惊。不能让这三个人去镇子上!他们随口一说,安平县的捕快肯定就会怀疑,到时候搜过来可就麻烦了。
疯女人也不想放任坨坨离开。
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买!”
黑皮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家大哥,又看看自家嫂子。这两人一向只许别人吃亏,不能自己吃亏,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当冤大头?刚刚可还不是这么说的。嫂子明明嫌兔子贵的。
“给你们。”坨坨抓过西觉手中的兔子,笑容灿烂地递给疯女人。
接过二两银子后,坨坨更是得意。他把银子给了西觉,叮嘱道,“这是我挣的钱,你记得和花旗说。”他可不是吃白饭的人参精了。
“怎么是你挣的钱?”兜明不服,“兔子明明是我抓的。是我挣的钱。”
坨坨说,“可是一只兔子原本只卖一百文,现在我卖了一两银子。我挣的多。”
一旁的冤大头——马大明、疯女人两人皮笑肉不笑,脸色难看。能不能别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要不是怕暴露,谁多花这么多钱!
马大明的严重闪过一丝狠厉。
黑皮跳过来指责坨坨,“你们这的猎户真黑心。”
“黑心?”坨坨看他一眼,心道,明明你们才是最黑心的,怎么好好意思说我。他掐着腰得意道,“你们自己不讲价,为什么要怪我黑心?”连他都知道买东西要讲价。
“你......”黑皮让他堵的没话说,他不甘地转过身,“大哥!”
马大明心里有气没地撒。要不是因为黑皮说外地人,他至于花二两银子去买两只兔子吗。此时听见黑皮叫他,心里的怒气简直要从心口冲出来,他冲着黑皮吼道,“你闭嘴!”
疯女人看向坨坨的眼光越加狠毒。这小孩现在这么能说,一会儿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是不是这么能说。
马大明拎着野兔,脸上带笑地询问,“兄弟,跟你打听个事。从哪能出安平镇?我们第一次来,不识路。要不然也不会走到山上。”
“经过东望村就能出镇子。”西觉回道。
“那感情好啊,兄弟你能给我们带个路吗?”疯女人问。
坨坨立马蹦过来说,“一两银子。”
马大明鼻孔里喘出粗气,一旁的疯女人连忙掐了他一下,试着讲价,“一两银子太多了。要不二十文?”
“可以!”坨坨笑眯眯地伸手。
见坨坨答应得这么爽快,疯女人一瞬间觉得自己亏了。是不是讲价讲到两文钱,这小孩也会同意。
坨坨高兴地把铜钱晃出声音,伸手给兜明看,“这也是我挣的。”
兜明扭过头不看。
“走吧。”西觉转身带路。
他走的快,很快就将身后的人甩开一大截。
马大明对着兜明夸道,“你爹不愧是猎户,身手就是不一样。走路比别人跑的都快。”
兜明心道,要不是得按计划行事,他走的可比西觉还快。
爬到山顶后,西觉站在原地等着一帮人追上来,他假装不耐烦道,“家里今天收稻,兜明赶紧和我一块回去干活。坨坨你带着他们慢慢走。”
说完不等坨坨回答,西觉和兜明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这次兜明走的很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目送两人远去,疯女人心里简直乐开花。看看,看看,什么叫瞌睡来了送枕头?这不就是抓孩子的好机会?敢挣她钱,她就从这个孩子身上挣回来。
“走吧。”坨坨在前面领路。
“等等。”疯女人变了脸,露出恶毒笑意,走过去,扬起巴掌打了下去。
坨坨立马跳开,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干嘛?”
“干嘛?敢要我一两银子一只兔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这个兔崽子你也就值二两银子。”马大明冲着坨坨扑上去。
坨坨闪身躲开,为自己辩解,“都说了是你们不讲价,怎么能怪我?”
“牙尖嘴利。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疯女人跟着一块扑上去,狠狠地掐住坨坨胳膊。
坨坨吃痛,抓着疯女人的手腕使劲一掰,“你这个坏女人,掐我做什么?前两天被你掐的地方还青着呢。”
“人不大,力气不倒是不小。”疯女人左右看了一眼,“大明,黑皮,快把他抓住。抓到他咱们就凑够人数了。今天就出镇子。”
这几人上来就要打妖,坨坨知道自己被抓住肯定没好果子吃,灵活地在树林中左闪右躲,就是不让这帮人抓住。
黑皮急得跺脚,“这孩子怎么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抓不住啊。”
跟别的孩子不一样?这句话霎时敲响了坨坨脑中的警铃,花旗冰冷冷的话语瞬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暴露身份,切成一!片!一!片!拿去卖钱。”
不行!绝对不能暴露身份!要和别的孩子一样。
坨坨突然停下身子,装作被石头绊倒,趴在地上,“哎呀!”
马大明趁着机会跑上来赶紧将坨坨压在身下,巴掌不客气地打在坨坨头上,“个小瘪三,这么能跑。继续跑啊。”
坨坨晃着脑袋闪躲,挨了几下打后,心里也来了气。
他正想用法力将身上的人挣开,突然又想起花旗的话,“暴露身份,一!片!一!片!”只好歇了用法术的想法,在马大明身下努力地挣扎,挥着胳膊,乱动腿。
疯女人走过来,对着坨坨的胳膊狠狠地拧了几下,疼得坨坨大叫,“怎么这么疼!”他白嫩的胳膊上立马红了几块。
坨坨一直挨打,越想越气,气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事情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是这样的!不是简单地被绑,等着西觉他们来就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挨打!怎么会这样!
坨坨气得简直想在地上打滚。他就说黑心蛇怎么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事情一点也不好办。
疯女人又在坨坨身上拧了几下手,心里才解气。“你个小王八蛋,让你刚刚嚣张。这两天可有你好果子吃。过几天就送你去上路。”
“猎物家的孩子就不是不一样,这一身白肉养得可不比城里的少爷差。平时在家是不是吃的多?你爹娘得谢谢我,给你家里省粮食了。”
坨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并不想理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这样!!!啊!!!!
不远处,隐身躲在树上的西觉和兜明目睹了全过程,坨坨的哭声不绝于耳。
直到坨坨被人拉走,西觉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难怪花旗当时答应的那么干脆。”
兜明同情地目送坨坨被拖走,挠了挠脑袋,决定以后还是躲着点花旗。
第63章 坨坨心里苦
西觉和兜明回家吃饭, 秋生见坨坨没回来,奇怪地问道,“坨坨呢?你们不是一起上山的吗?他怎么没回来?”
兜明回答, “他挣钱呢。”
“你们就把坨坨一个小孩子丢在山上了?”秀娘听见兜明的话,急得握着饭勺出了厨房, “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在山上挣什么钱?”
秀娘急得要出门找,可见坨坨的亲爹、后娘、亲哥们坐在那一点动静没有, 老实地等着开饭。不禁气道,“你们咋不急?坨坨要是山上迷路了咋办?云灵山那么大, 找都找不回来。”
秀娘着急地看向西觉, 花娘是后娘就算了,这可是坨坨的亲爹。
“坨坨不会迷路的,他去过山上好多回了, 认识路。”花旗安抚秀娘,“快来吃饭吧。我都饿了。”
“你家人是一个比一个心大。”秀娘一人干着急, “他再认识山里的路, 也不能把他一个小孩子留山上呀。”
“镇子上最近有人偷孩子, 万一偷到咱们这怎么办?咱们坨坨长得多好, 又白又胖,穿着个红肚兜就像年画里的小娃娃,谁见了不喜欢。”
秀娘的话说到点上了, 花旗心里暗暗高兴。开口却是,“谁去山上偷孩子。再说,他们偷坨坨干嘛呀。坨坨除了吃睡就是玩,谁想偷他?偷回去干什么?”
听听, 这就是后娘说的话,关键时刻不在意孩子, 也不说孩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