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船上,每一场戏都是精准的掐着时间。
这一场戏,不过都是为了她死的自然,毫无痕迹。
顾修跳进水中救盛如玥,顾湛亦在船上发现几个水匪不知何时登上了船,偷盗,凿船。
“大哥,有水匪混了进来,这帮孙子凿了船舱,有点渗水,已经抓了两个,已经让下人在排查了。”
顾修救了盛如玥上了岸,顾湛走过来扶着他肩膀道。
盛如玥忙着吐着湖水,顾修眉头拧了一下,“你嫂子呢?”
顾湛:“应该在房间吧,她不是一直待在房间吗。”
顾修一身都是水,也顾不得换,快速跑上二楼,一脚踹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打开的窗户,房间一片空荡荡,有翻过的凌乱痕迹。
他瞳孔一缩,扒着窗弦:“……星语!”
外头只有一片深深的湖水,在远处,一片黑暗。
他脑子嗡嗡的,血液瞬间凝固,只剩下直觉做事情,“来人!”
“找少夫人!”
他先是将希望寄托在船舱上,一间间,飞速找过去。
顾湛跑过来:“大哥,不好了,嫂子可能在水底,水匪去过她房间……”
他瞳孔一缩,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往水里跳。
水底到处是一片清凌凌的湖蓝,湖水刺激着眼睛,他感觉不到,一双眼睛睁大,努力在水底四处搜寻。
看不见!
为什么看不见她的身影?
沈星语,你在哪里?
你给我出来!
我命令,你出来!
你出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想快一点,游快一点,为什么自己会游的这么慢,重重的浮力压着,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好像很长时间,又只有一点点,心口有什么东西压着,像是一块石头。
顾湛在水底找一会,终于找到顾修,拖着他的后颈子往水面拉,顾修使劲挣扎,不行,他还有找到沈星语。
“这水面好深,我又不会游泳,好害怕,万一掉下去怎么办,你得牵着我啊……”
他不能离开。
她不会游泳啊!
他要带她离开水面,回家啊。
顾湛觉得自己快憋死了!他哥已经潜在水底这么长时间,是怎么还有这么大力气的!
在最后一口气差点憋死前,终于将顾修拽出水面,剧烈的喘息着。
“哥你别去!”
顾湛死死抱着他:“我审问过水匪了,从时间上推测,如玥落水的时候嫂子就落湖了,救不回来了。”
“你胡说!”顾修一拳砸过去,顾湛鼻子瞬间冲出血:“她不会有事!”
“我去找她。”
顾修又低头朝水底沉,顾湛咬牙,胳膊肘用足了力气,顾修彻底昏死过去。
沈星语一个人在水底游了很久,终于上岸,累的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她躺到岸上,身下是松软湿润的泥土,重重喘气,夜幕深深,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休息很久才终于缓过力气。
她摘了耳钉,手上的镯子,头上的簪子刚刚在水底的时候就摘下来揣在胸口,有这些东西,短期内的生计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她觉得目前情况还不错。
等自己安顿下来,再把阿迢接出来,她忽然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不远处有个村庄,她寻着有光的地方去,撑着一口气,走了很久,终于到了村庄。
游泳本就累人,又走了这么长时间,她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但也不能随意拍门投宿,若是遇见歹人,那是自己上门送死。
她还是慢吞吞走着观察一下。
“旺!”
院子里的狗狂吠一声,沈星语吓的往后退一步,又往下一户人家去。
这个村庄看着并不大,农人也早就睡觉,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窗户透着人影,身型像是昼夜苦读的书生,读书声隐隐约约的。
不知这书生人品如何,沈星语内心纠结着,好在她运气不错,书生的母亲揉着眼睛起床,催书生睡觉。
“明日里还要赶山路去给念安堂送物品,早些休息吧,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念安堂在这附近?
沈星语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位置好像是差不多,比起投宿陌生农户家撞大运,还是尼姑庵更安全一些。
她借着微弱的光,发现这家墙角一株石榴树,上头的石榴果是熟的,枝桠伸到了外面,她踮起脚尖,摘了四个,用衣服兜着,边走边啃。
一个人跌跌撞撞,最后终于给她找到了念安堂。
“这位师傅,我寻亲遭了难,能否收留一晚?”
因为常年礼佛的关系,知客尼面孔和善,丝毫没有因为半夜被拍了门而生气,“贫尼法号摒尘,敢问施主贵姓?”
“……我姓白。”
--以后世上再无沈星语,只有白珍珠。
“施主进来吧。”
摒尘见她一身的狼狈,疲倦,奉上干净的尼姑衣裳留下,一盏茶之后,又给她端了一碗素面过来。
“多谢师傅。”
如此,沈星语总算短暂安定下来,用了素面,因为疲累的关系,她朝床上一躺,很快睡了过去。
一盏素油灯,墙角一只柳木柜子,窗台前一张木几,冷硬的柳木床,素淡的棉花被,比起镇国公府,简陋的如同婢子所住的房间,自阿迢出事之后,却是她唯一睡过的安稳觉。
水,无尽的蓝色水光,白茫茫一片,水灌在身上重若千斤。
“星语--”
“沈星语!”
顾修是在回城的马车上惊醒的,“星语。”
“星语呢?”
没有上帝视角,许多事只能靠询问来的信息拼凑,顾湛从那几个水匪处,还有盛如玥的遭遇上拼凑出的事情是这样的。
有水匪悄悄潜到了船上,入了沈星语的房间,她被迫跳水,也可能是不小心落水,而在这同一时刻,盛如玥也因为躲避水匪掉入了河里,因为沈星语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没有人知道,盛如玥当时正好在甲板上,韵淇正好看见,她尖叫着慌张跑进来求救,所以盛如玥得救了。
“……大哥,时间太长了,嫂子没有生还的可能。”
“你胡说!”顾修的眼底都是疯戾。
“我已经让所有家丁全部潜入水底找过,我自己也找过,确实没有。”顾湛。
“所以你就回来了?把她一个人扔在那?”
“不是,小厮还在找着,总要将尸”
“体”字还没说出来,顾湛鼻子上挨了一拳,顾修仅仅抓着他衣领子,“她不会死!”
“你再咒她,我杀了你。”
顾修从小就冷,像一块冰是的,别人家的哥哥照顾弟弟,他们家不存在的,顾湛从小就怕他,也没见过他在意任何人,即便是父亲,他也是说架空也架空。
对上他锋利的目光,心脏倏然一紧,连跳动也忘了,头皮发麻,冷意从尾椎上升起。
她嫂子到底是怎么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的?
顾修甩开他,转身出了马车,马车还在往前奔着,他直接跳车,抢了侍卫的马,消失在黑暗里。
顾湛咬咬牙,他也不能置自己的血缘亲哥不顾,调转了马车。
顶头上司难得去游湖,袁心今日难得不必熬夜早早下值,正同下属们在酒楼里滋润的喝酒,就听见大理寺专用的信号弹在天上炸开。
一枚接着一枚,这是有最重要的急事,吓的酒都醒了,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人手。
火把彻夜长明,调了两支军队,整整翻找了一夜,晨曦的火红太阳越过地平线,清亮的湖面折着光,整个世界亮起来,却不是顾修眼睛里的光,水面映着他血红的眼睛。
他依旧不放弃,四处寻找什么,袁心叹一口气,“大人,这方圆所有的水面全部翻找过了,确认没有,按照水流流速,不可能冲的太远,您就死心吧。”
“您还是……”
“你看这个,”顾修大长腿忽然快步走动,单膝跪到河岸上,指着一个手指上长,有点模糊的印子:“你看这,像不像女子的绣鞋印子?”
河岸本就是湿润的土壤,有印子是常事,什么时候留的,谁留的,有人打鱼从这边经过也很正常,况且,再往上头,泥土都是干涸的,并没有更多痕迹,袁心往上看了一眼道:“这点印子证明不了什么。”
顾修眼中却是亮起希冀的光,“按照水匪的供词,她若真是在水底出事了,现在应该能找到才是。”
“既然没找到,那她就是没事,若是没事,必然要去村子借宿。”
“这印子极有可能是她留的,现在集结队伍,去搜这附近所有的村庄。”
袁心:“不是说不会水吗……”湖面这么大,就是他一个男子,也很难游到岸边,何况一个弱女子,他觉得顾修是在自欺欺人。
顾修:“她惯常撒小谎,骗我也是有可能的,别废话。”
立刻有下属拿了附近的舆图过来,顾修目光一扫,在地图上画了一圈,“这一块,我们带人去,这一块,吴杰,你搜这里……”
袁心眼睛睁圆,一个弱女子,搜附近五公里的村庄已经是很远了,这搜一百多公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识趣的没敢说,他家大人的脸色都能吃人了。
为了他家大人,多此一举就多次一举吧。
村民打着哈欠起身,有的家中在做早饭,就看见穿着铠甲的士兵执着长·矛拍门搜查,一间间搜下来,自然是没有,百姓们被集中到一起,就看见一个威仪赫赫的大官气势很凶。
“你们昨晚可有人见过从水里游出来的弱女子路过?”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