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敷衍我。」
「她还是把我当小孩。」
萧景廷对此闷闷不乐,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怎么和陆知晚说话。
晃晃悠悠直至傍晚,大部队总算回到了皇宫。
回宫第一件事,陆知晚迫不及待召来太医院院首替萧景廷诊脉。
太医仔细看过后,面露难色:“陛下这情况,应当是摔下悬崖时,脑袋磕碰,淤血压迫经脉致使心智混乱……”
顾太后和陆知晚几乎异口同声:“可有办法医治?”
面对后宫之中最为尊贵的两位女人,太医态度愈发审慎,小心翼翼道:“微臣在古书上看过一种独门针灸之术,能够散淤明智。但这法子太过古老,并无医案记载,能否奏效,微臣也难以定论。”
闻言,顾太后和陆知晚面面相觑,彼此皆犹疑不定。
“昭妃,你如何想?”
“臣妾……”陆知晚捏了捏手指,想到萧景廷现在这幅模样——是,他心智幼稚时的确比从前可爱许多,但朝廷需要一个英明稳重的帝王,她也需要一个能与她并肩作战、相互扶持的另一半。
思及此处,她看向御医:“就依你的法子,试试吧。”
御医又看顾太后,顾太后点头:“试吧。”
太后和昭妃都这样说了,御医也不再多言,当即准备银针等物。
陆知晚走到内殿,将针灸疗法与萧景廷说了,又故作轻松地哄:“若是觉得疼了,你就握着我的手……”
萧景廷没说话,只深深望着她。
陆知晚听到他的心声——
「她想要那个萧景廷回来。」
「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他接受御医的针灸治疗,却拒绝陆知晚的陪伴。
“朕不用你陪。”男人英俊的脸庞透着几分倔强。
陆知晚站在一旁,看着他脑袋上插着一根根银针,额上都沁出一层细细密密冷汗也不曾喊一句疼。
“阿寅。”她于心不忍,试图给他擦汗。
萧景廷偏过脸躲开,语气冷淡:“朕没事。”
陆知晚:“……”
这家伙脾气还真不小。
看来无论什么年龄段的萧景廷,都很难哄。
御医见状,担心皇帝情绪波动影响疗效,于是劝着陆知晚:“娘娘不若在殿外稍候?”
见萧景廷那副傲娇模样,陆知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到外殿,等他情绪稳定一些,再做打算。
外殿长榻上,顾太后见陆知晚出来,诧异抬眸:“怎么样了?”
陆知晚摇头,莹白颊边挤出一抹苦笑:“他生我的气了。”
顾太后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轻笑道:“这孩子从小就这个脾气,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了,才会这般……”
陆知晚走到榻边坐下,烛光昏朦,气氛宁静,她问起顾太后关于萧景廷幼年的事。
闲着也是闲着,顾太后便与她聊了起来,说起幼年是否亲近时,她道:“他那时才寻回,野性难驯,哀家没有生养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与孩子拉近关系……他对哀家始终心有防备,直到长大了些,学了仁义孝道,才渐渐对哀家敬爱起来。”
“他幼时谁也不黏,总是孤孤单单一人……大多时候喜欢待在老虎堆里。”顾太后叹气:“哀家也知道,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他是怪胎、异类,他虽话不多,心里却明镜似的。”
陆知晚沉默垂眼,心头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
也不知坐了多久,御医走出来:“今日疗程结束,之后每三日需针灸一次,一月之后再看效果。”
陆知晚应了声,迫不及待进内殿去看萧景廷。
男人靠坐在榻边,脸色苍白,浓眉微蹙,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一场难熬的苦痛。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
看到是陆知晚,薄唇抿了下,他转过脸去,背对着她。
陆知晚站在原地:“………”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一道声音飘入耳中:「她怎么还不来哄我。」
陆知晚哭笑不得。
稍定心神,她缓步上前,抬手碰了碰他的肩膀,见他没躲开,她弯下腰,从后抱住了他。
“阿寅。“她轻唤:“不管你信不信,五岁的你,还是二十三岁的你,我都很喜欢。”
怀中高大健壮的身躯僵了一下。
须臾,一声略带委屈的低沉嗓音响起:“真的?”
陆知晚将脸埋在他的脖颈:“真的。”
萧景廷:“一样多的喜欢?”
陆知晚小声道:“论性格,喜欢你更多些。”
萧景廷扭过头看她,漆黑狭眸亮晶晶的,像是被主人夸奖的小狗,既欢喜又有些不确定:“你不是哄我的吧?”
“真的不是。”陆知晚也认真回望着他:“你现在可爱多了,长大的你别别扭扭,又霸道又难伺候……阿寅,我要是从小认识你,肯定从小就喜欢你。”
这话叫萧景廷心下无比熨帖,方才针灸的苦痛好像也烟消云散,秾俊眉眼间浮现一抹骄傲。
「晚晚说更喜欢现在的我。」
「长大后的我可真差劲,白长这么高的个头,都讨不到她欢心。」
陆知晚听到他这自我吐槽,不禁好笑,又哄了他两句,便出门送顾太后。
彼时夜已经深了,一轮银钩般的冷月高悬屋檐。
陆知晚在顾太后身后半步,迟疑再三,还是试探地问起顾贵妃。
也不知是她试探的太明显,亦或是顾太后并不打算隐瞒,她一问,顾太后便将顾贵妃的计划和盘托出。
陆知晚听得目瞪口呆,嘴角抽搐。
她知道顾贵妃一直看她不顺眼,却未曾想到那大美人狠毒至此,过去这么久还想要她是性命。
“昭妃,哀家知道要你原谅虞儿很难。”
顾太后面露惭色:“哀家也不奢求你能原谅,之所以将此事告知与你,只是不想叫你误会顾家。现下这个情况,信任至关重要。哀家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还望你能以大局为重。至于虞儿那边……”
顾太后看了看陆知晚,神色愈发惭愧。
陆知晚知道她是想给顾虞儿求情,毕竟是亲姑侄,大义灭亲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有多难。
“太后,您的意思臣妾明白。”
到这份上,陆知晚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说的对,当下该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稳住江山社稷才是。至于那些内宫斗争……您作为后宫之主,臣妾相信您会妥善处理,还臣妾一个公道。”
顾太后见她不但主动递台阶,还将顾虞儿的处置交到自己手中,心下五味杂陈。
“要是虞儿有你一半的心胸,何至于今日?”顾太后叹道。
陆知晚扯了扯嘴角,并未多言。
她并没那么大度去原谅顾虞儿,只是当下相比于后宫扯头花,稳住朝局,找出刺杀黑手,齐心协力对付赵文绍和豫章王才是当务之急。
***
那夜与顾太后交心后不久,行宫刺杀案也有了进展——
被派去豫章的锦衣卫指挥使刑舟带回消息,豫章王在暗中调兵,蓄谋造反,那伙刺客也是赵文绍指使所派。
“这赵文绍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竟与紫霄山庄少庄主结拜为兄弟,那少庄主给了赵文绍一支武功高强的暗卫。”刑舟一身风尘仆仆,跪在养心殿中央,沉声禀报:“微臣两次擒拿赵文绍,都被他身旁暗卫阻拦……那队暗卫武功实在高强,微臣无能,未能将赵贼缉拿归案,还损失了十三名兄弟……请陛下再给微臣一个机会,增派人手,微臣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一定要摘了赵贼的狗头。”
上座的皇帝安静坐着,并未出声。
一旁坐着的陆知晚也没出声,整个人惊讶于剧情竟提前了这么多年!
原著里,赵文绍和豫章王造反得是几年后的事。
而那紫霄山庄少庄主,既是全书武力值最高的存在,也是赵文绍的后宫之一——
那少庄主秦明月,实则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娘,最开始与赵文绍结拜为兄弟,后来误打误撞被赵文绍见到她洗澡,识破女儿身。
原文这段写的格外香艳,不少读者都在下面评论,赶紧推倒拿一血。
但赵文绍正直不阿,当然没有干出那种急色之事。他答应会帮秦明月隐瞒女扮男装之事,秦明月对他也生出不少好感。
再之后就是日渐相处,秦明月发现这个男人好特别好不一样,芳心暗许,自愿成为赵文绍后宫一员。
如果陆知晚没记错,秦明月出现在原著的后半段。
现在她就出现了,可见剧情引力真的急了……
“陛下?”
被晾在殿内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刑舟忍不住抬了抬眼,小心翼翼看向上首面无表情的帝王:“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萧景廷垂着眼,似在思索。
陆知晚也回过神来,然不等她教萧景廷该怎么做,便见萧景廷凝视着殿中之人,薄唇微启:“刑舟,你太让朕失望。”
听不出任何情绪的一句话,顿时叫刑舟面如死灰,再次跪地叩首:“微臣无能,还请陛下息怒。”
那头磕在地上嘭嘭作响,陆知晚听了都觉得疼,再看萧景廷,面无波澜,甚至眼睫都未动一下。
她心下汗颜,最是无情帝王家,看来这小子天生当皇帝的料啊。
“行了。”
那凉薄的嗓音再次响起:“你先退下,容朕思量过后,再作安排。”
刑舟惶恐抬头,对上皇帝那淡漠目光,连忙叩首应下:“是,微臣告退。”
不多时,刑舟退下,殿内只余萧景廷和陆知晚俩人。
“晚晚。”
华丽宝座上的男人侧过身:“朕方才表现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