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也在同时向他看去,并轻轻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巧罗国的使臣当即一惊,也赶忙向他点起了头。
下一刻,江玉珣便借低头喝酒的动作,挡住了略显复杂的目光。
——折柔这步棋下错了。
折柔的存在彻底阻断了大周与西域的联系。
如今不仅大周不熟悉西域风物,西域几国更是对大周缺少了解。
他们只隐约知道折柔人有些惧怕大周的皇帝,甚至不再像从前一样和亲逼贡。
并不清楚大周的综合国力究竟如何。
和喝得酩酊大醉的折柔人不同。
巧罗国的使臣不但清醒,并且非常聪明。
他表面上是在好奇烈酒,实际上是在借此揣测大周的国力。
这酒是用粮食酿成的,是实打实的奢侈品。
大周既敢这样酿酒,岂不是说明他们的粮草比想象中更加充沛?
想到这里,巧罗国的使臣又忍不住多问了几个问题。
江玉珣非常耐心地一一给予答复。
-
在场只有汤一蒙一人知道江玉珣在寻找麦种。
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同坐一张地毯的他不由压低了声音凑上前问:“江大人打算什么时候说麦种的事?”
“不急,”江玉珣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等这群西域人主动来找我们吧。”
江玉珣一行人不能在折柔待太久,眼见两天时间过去,汤一蒙不由发起了愁来:“若他们不来找又该如何?”
“他们一定会的。”江玉珣的语气格外坚定。
自从输给应长川后,折柔便对待西域几国的态度愈发强硬,这些国家自然不会甘心。
史书记载,“周柔之战”结束后,面对迁往西域的折柔人,巧罗等国第一时间派使臣去向大周求助。
只可惜使臣刚到,大周就随着应长川的驾崩分崩离析。
而后,西域便迎来了百年大乱。
直至数百年后方才恢复与华夏的密切往来。
乐人还在敲打羯鼓,伴随着轻快的鼓点声,江玉珣不由轻轻拿起酒樽抿了一口。
他发现自己的欲望似乎也着时间一天天变大了。
一开始的时候,江玉珣只想借着烈酒探出折柔的地图。
后来又想以折柔为跳板,寻到合适的麦种。
直到今天,江玉珣不但想要本还有数百年才能传到大周的蔬菜、水果提前出现。
甚至还想……让西域也安稳太平,并与大周互通有无。
商贸不但能增加税收、丰富资源,同时还能带动各类产业一道发展。
若想缔造盛世怎能少得了这些?
羯鼓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舞姬踏上地毯正中央随乐曲一道起舞。
这阵响动终于把江玉珣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他,不由被这念头吓了一跳。
“哈哈哈江大人,接酒啊!”
“嗯?”
听到汤一蒙的话,江玉珣才看到站在地毯中央的舞姬已经把一盏酒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见对方已经等了很久,他连忙伸手把酒接了过来:“谢谢。”
众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一些酒。
宴席上的气氛也因为羯鼓突然加快的节奏而变得活跃。
今日使臣不但没有受气,还因为江玉珣那番应对而压了折柔人一头。
到了晚上众人也比以往更有兴致。
见舞姬给江玉珣递酒,围坐在同一张毯子上的使臣随之调笑起来:“江大人刚才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江玉珣瞪大了眼睛:“我哪里有?”
从离开昭都再到出访折柔,不知不觉大半个月时间已经过去。
一行人早在这期间熟悉了起来。
这是谁先起了个头,他忽然向江玉珣问道:“说来江大人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喜欢的人?”
“咳咳……”呛了一口酒的江玉珣连忙摆手。
见状,连仪公主也不由好奇起来:“江大人竟还未婚配,也未订婚约?”
她虽然是二十岁时来的折柔,但是和亲的事却早几年就定了下来。
“回公主殿下的话,臣不曾婚配。”
大周男子十五六岁就可婚配,一般人哪怕不着急结婚,也要先定下婚约。
听江玉珣这么说,连仪公主忽觉得稀奇了起来:“江大人这般情况倒是很少见。”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朝身边人问:“不对,陛下至今也未开后宫?”
汤一蒙随即点头,“是的,公主殿下。”接着便不再多谈。
身为姨母,连仪自然可以适当过问一下晚辈的个人生活。
但是作为朝臣的他们,除非活腻了才会去好奇这个问题。
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的连仪公主不再多聊这个话题。
只是随口用折柔话对身边侍女开玩笑道:“这种稀奇的事,我周围竟出了两个。”
侍女也跟着她一道笑了起来。
-
百官不敢开应长川的玩笑,江玉珣却难逃被八卦的命运。
宴席将要终了,众人的话也越来越多。
他只好一边同众人举杯,一边用上次那个“一心事业,无意成家”的理由搪塞同僚。
江玉珣原本以为他们可以消停一会,但没想到众人仍不肯就此罢休。
见他说自己无意婚配,汤一蒙又道:“……江大人或许无意,但您如此年少有为,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定然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就是!我也不信江大人没人追求。”
“去年初见大人时,还觉得大人过分天真稚气。到了今年再见,只觉清俊出尘,呃……光风霁月。”喝多了的使臣说起话来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羯鼓的节奏越来越快。
身着红衣的西域舞姬轻旋着把酒杯送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
伴随着急促的乐曲声,江玉珣连忙摆手:“各位大人别开玩笑了。”
不知道是因为不太适应这种话题,还是因为喝了几杯酒,江玉珣的耳朵也随之泛起了浅红。
“哈哈哈这怎么会是开玩笑呢?”
汤一蒙凑来说:“江大人年岁不小,就算不急着成家,也该物色物色喜欢的人。”
“的确如此。”连仪公主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江玉珣连忙努力转移话题。
草原上夜色苍茫。
虽然已到春天,但晚上到底还是寒凉。
篝火一点点微弱,风则不知在什么时候大了起来。
江玉珣话音刚落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见状,喝多了的汤一蒙连忙道:“这个时候打喷嚏,定然是有人想我们江大人了!”
见坐在最上位的连仪公主跟着笑了起来,众人便一起开起了他的玩笑:“哈哈哈说不定是有人正在昭都念叨江大人呢。”
怎么可能?
羯鼓的节奏越来越快。
江玉珣的心跳竟然也在不觉不知不觉中被带乱了几拍。
听了他们的话,江玉珣下意识在心底里反驳:自己穿越后便跟着应长川去了仙游宫,压根没在昭都待过几日。
怎么可能有“昭都人士”在这个时候想起自己?
……若非要说“想”的话,可能也只有应长川想我回去陪他一起加班?
江玉珣:?!
不对,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起应长川?
昭都怎么就不能有人想我了?
庄岳和庄有梨说不定现在就在想呢!
想到这里,江玉珣下意识端起酒杯,把里面的烈酒全部灌入口中。
忘记这杯有是什么的他,再次被呛得咳了起来。
“心虚了!”
“江大人定然是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