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宋宜禾有些不理解他这脑回路,但见对方郑重其事的态度,思索三秒,最终还是放弃了辩解。
察觉到怀里忽然放松的身体,贺境时避开伤口仰头看她:“你为什么不发表意见。”
“啊?”宋宜禾不清楚还有这流程,盯着贺境时的脸,迟疑开口,“那……我接受?”
“……”
因为本来也没觉得那事算什么,可被他这么一提,宋宜禾又想笑:“我原谅你。”
像是得到满意的答案,贺境时的神情顷刻间恢复如常。转眼想到什么,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阵宋宜禾:“但你怎么不反驳。”
“反驳什么?”
“你昨天就是在吃醋。”
“……”
宋宜禾霎时无言,扫过他极其别扭的姿势,轻拍了下小臂:“医生说不能拉到伤口,你还是躺下吧,我重新去买份粥。”
见她岔开话题,贺境时立马意识到这是害羞了的意思,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你这会儿呢,应该主动亲我一下。”
闻声,宋宜禾低眼看向他。
男人半仰着脑袋,眼尾弧度略略上扬,柔软的额发悉数遮挡住了眉骨,头顶的几缕因为今早突发的状况而显得有些凌乱。
撞入他专注的黑眸间,周遭的画面似是立时全都被虚化模糊,只余下他直勾勾的眼。
呼吸停了停,宋宜禾垂在身侧的手指细微地蜷了下,而后故作镇定道:“为什么?”
贺境时挑了下眉:“这样才能表达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接受了我的道歉。”
“……”
实在没想到这大少爷道个歉居然这么繁琐,宋宜禾舔了下唇,没忍住问他:“你这样跟人道歉,真有人能接受吗?”
贺境时忽地笑了:“这不是正在尝试。”
安静两秒。
回视着他理所当然的表情,宋宜禾一时哑口无言,但想到他反复强调的流程,默了默,硬是憋出了一句“好的”。
贺境时顿时弯起双眸,偏头笑起来。他重新贴回宋宜禾腹部,气息起伏,肩头轻颤。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收敛起这极为放肆的行径,缓缓坐直:“看来是成功了。”
“……”
宋宜禾看到他笑成月牙的眼睛,眸间缀满细碎的星星,轻歪着头,眉梢眼角都沾染了熟悉的神采飞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四目相对。
时间仿若被定格在这一刻。
似是被勾走心魂,宋宜禾不由自主地在贺境时的注视下,帮他拨了拨头顶的发。
然后,对上他笑意渐隐却认真起来的眼,她咽了咽喉咙,很快感受到飞快在脸颊上蔓延开的热意,低声告知:“这才算成功。”
-
贺境时的伤不轻,按理说后背缝合的地方十天左右基本就能愈合。但他昨天高空奔波,又因为发炎高热,早晨医生来检查伤口时,发现肩胛骨处有轻微感染的状况。
于是白天又输了四个小时的点滴,吃了药昏昏沉沉,临近医生八点交班才醒。
“最近不要碰辛辣。”医生交代,“感染处要注意,有化脓的迹象就找护士,没拆线前千万不能见水,会影响伤口愈合。”
宋宜禾认真记下,想到这几天的气温,如果一直不洗澡,恐怕能把贺境时逼疯。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医生笑了笑:“你是不是没怎么照顾过病人?”
宋宜禾尴尬地挠了挠头,别说照顾病人,她在这之前都已经很久没来过医院。
不过这次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记挂着贺境时的伤势,她似乎并没有受到之前的影响。
“伤口不能碰到水,其他地方可以。”医生耐心道,“晚上睡觉前擦擦就行。”
“……”
送走医生,宋宜禾满脑子回荡着要不要给贺境时擦身体这件事。
其实平心而论,如果只是擦擦胳膊,她倒是无所谓,但要是涉及其他领域……
宋宜禾不自在地回到病房。
两个不同意见的小人在脑间斗智斗勇。
一个认为他们这关系,干这种事本来就天经地义,况且又不是不喜欢贺境时;
一个反驳他们目前关系不足以面对更亲密的接触,反正贺境时又没听到医生的话。
宋宜禾心神不宁地停在床尾,走神地站了会儿,一抬眼,才发现贺境时已经醒了。
正侧躺着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宋宜禾面色顿时一怔,耳边飞快掠过反驳小人的声音。
而后目光不受控制地朝下滑去。
这动静太明显,贺境时自然很快察觉了出来,他啧了声:“宋宜禾。”
宋宜禾受惊抬头:“嗯?”
贺境时:“你眼睛往哪儿瞄呢?”
“……”
话音刚落,宋宜禾几乎在同一时刻感受到脸部火烧火燎的温度,反驳小人的声音在一秒之间立马占了上风。
她的眼神飘忽了须臾。
旋即,宋宜禾随口扯开话题:“我看了一天手机,眼睛有点不舒服。”
“……”
“你要吃点儿东西吗?”宋宜禾刻意忽视掉对方近乎能将人灼伤的专注视线,自顾自地转过身,“楼下这家鸡汤挺好喝的。”
贺境时无声地打了个呵欠,眼底飘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耳边回荡着宋宜禾的自言自语,神色散漫又随意地盯着她的背影。
宋宜禾半天没等来回答,也多少猜测出他是听到了跟医生的对话。
犹疑地掐了掐掌心,她硬着头皮转身看过去:“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十分钟前?”贺境时缓缓掀起眼皮,声线懒洋洋地,“交代注意事项的时候。”
宋宜禾咬了咬唇:“那你还装睡。”
贺境时:“倒也不是装睡。”
隔着一小段距离,她清晰看见贺境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谴责的意味,眼皮跳了跳。
很快听见他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想等等看,某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会不会以为我睡着所以揭过这件事儿。”
“……”
而后,贺境时没什么表情地上下扫视过她,不爽低嗤:“想不到还真是。”
宋宜禾闻言,顿时生出浓浓的歉疚。
想起在商场被烫伤那次,贺境时不仅帮她善后,还任劳任怨地背了她一路,内心原本就摇摆不定的惭愧转瞬间就覆压了理智。
唉。
这么一想的话,自己的确是个小白眼狼。
为了避免贺境时再说出其他更会令她无地自容的话,宋宜禾艰难解释:“我没有。”
贺境时看着她:“是吗?”
“真的。”宋宜禾看出他眼底的审视,生怕这人再给自己记上一笔,赶紧点头,“等你吃完饭,喝了药,我肯定会帮你的。”
贺境时不动声色:“帮我什么?”
宋宜禾抿唇:“帮你擦……身体。”
“噢。”贺境时移开眼,脸上带上了点儿忍不住的似笑非笑,“那现在就开始吧。”
宋宜禾睁大眼:“?”
贺境时复又看向她,仿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荒唐,咬字清晰地提出要求:“请务必,把我伺候的舒服点儿。”
宋宜禾:“……”
第28章 宜婚28
五月中旬的江北已经步入夏季, 夜里八点半的天色彻底暗下,病房内开着刺目晃眼的白炽灯,走廊偶尔有人经过。
门边洗手间内, 宋宜禾进去时并没有将门掩住,屋外的脚步声鲜明至极。
她站在洗手池跟前,一手拿着毛巾, 一手扶着盆子往里添凉水。
直到淅淅沥沥的水声漫出盆沿,浸泡着手指的温热感袭来,宋宜禾才彻底回过神。
低下头,呆滞茫然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见水龙头里的水还在不断注入盆中,宋宜禾手忙脚乱地关闭了阀门, 懊恼咬唇。
不等她捋清思绪, 外间传来声音。
贺境时百无聊赖地提醒她:“你已经进去快二十分钟了,要帮忙吗?”
“……”
闻声, 宋宜禾这才想起半晌前,贺境时说完那句话之后,她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的确是个白眼狼,于是面不改色地应下要求。
宋宜禾硬着头皮道:“不用。”
贺境时声里带笑:“那你最好快点。”
洗手间面积大而空旷, 室外动静传入,好似给贺境时的声音加上了一层保护罩。嗡嗡不断地隔着鼓膜,在宋宜禾耳里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