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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果追上他,望着丁溪那一瞬间破碎的表情,于心不忍,回道:“就这个月吧,我听我爸说,他这次回来要接手周伯伯的产业,自立门户了,而且英杰哥高考落榜以后,周伯伯命令他跟着哥哥学经商,这兄弟俩要一起干。”
  “那挺好的。”丁溪眨了下眼,转过脸,情绪看似已经稳定下来,继续踱着步子沿着路牙慢慢走。
  “丁溪哥.....”洪果担心地唤他一声。
  丁溪笑得有些勉强,故作镇定道:“他回来挺好的,在国外这么多年,周伯伯夫妻俩早就想儿子了,至于周英杰——”
  他顿了顿,念到“周英杰”这个名字时,脑海过闪过无数不堪的回忆。
  “这么多年,他就惦记着他哥,这次兄弟俩能团聚了,正好。”
  洪果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哥,你知不知道这次周英朗接手的是他们家产业室内家装这部分的分公司,而家装家具的主要市场就是台东。”
  丁溪猛地回过头,一张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从刚才开始紧紧崩住的情绪终于趋近崩溃。
  “换言之。”洪果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几年里,你,英朗哥,英杰哥,你们都在台东。”
  台东好像突然就入了秋。
  开学两个月以来,已经逐渐适应这永远闷热燥动气候的丁溪忽地觉得一阵寒凉,秋风将他从头到脚的裹了个完全,从内到外透着寒。
  “所以你的意思是——”丁溪一字一顿,“我一个人离开燕京,篡改志愿跑来台东念书,付出被我爸赶出家门的代价,还是没能躲开周英杰,还是没能逃过过去的人和事?”
  洪果听着他的话,愣住了。
  丁溪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他只知道在洪果带来消息的今天,之前两个月,在简彧一颗爱心下为他搭建的理想国乌托邦轰然倒塌;从前他天真的以为,只要离开了高中,离开了燕京,离开了那个永远只有纪律和严苛的部队大院,他可以拥有自己崭新的人生。
  但今天才发现,一切都是一场空,周英杰这个名字,与他如影随形,无论何时都挥之不去,无时无刻将他带回高中三年只有嘲弄和欺辱的时光。
  “丁溪哥。”洪果垂着脑袋,眼中压抑着沮丧和绝望,她拉过丁溪的衣袖,半是哀求,半是命令般,执着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都变成今天的样子?”
  又是一阵风,拂过道路两边的柳条,离他们最近的这盏路灯死命闪了几下,终于走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啪得灭了。
  盘旋在灯上空的小飞虫尽数消散。
  丁溪没说话。
  洪果哽咽着说:“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我还有周英杰,咱们三个小豆包跟在英朗哥屁股后面,满大院的跑跳玩闹,咱们三家的父亲们也都是老战友、好兄弟,三家亲密得像一家人一样,那时候我特别幸福,不管谁问起来,我都说我有三个哥哥保护着我,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永远的竹马青梅。”
  “可直到三年前,一切都变了。”洪果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脸颊的泪,“那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记得我们四个人像往常一样躺在周伯伯家的阁楼上玩游戏,大人们都在楼下打麻将,我被我妈叫去端饮料,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几家吵起来,你蹲在阁楼的木地板上,被丁伯伯一个耳光扇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人的大脑有个特殊的功能,会选择性的遗忘创伤记忆。
  跟三年前噩梦般的那一天所有相关记忆都被丁溪封存在最深处,他刻意地不去想,身边的人也没有再提,现在再次被洪果惟妙惟肖的在他面前展现出来,所有的画面一帧一帧逐渐清晰,像是把他已经结痂的伤疤再次撕开,血淋淋地铺开来。
  时隔三年,父亲的那一巴掌还在他的右脸上隐隐作痛,连带着右耳和脑袋,疼得钻心。
  “这些年我问过我妈无数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回答,还总要告诫我不要打听。”洪果抬起眼,心痛的情绪并没有比丁溪减少分毫,“我只知道,从那天以后,我们几家再也没有聚会过,你突然就住了院,英朗哥很快便出国读大学,而我也紧跟着被家里送出国,我们这四个‘火箭军小队’再也没联系过,直到今天。”
  丁溪始终沉默着,他仿佛随着洪果的话语陷入过去的回忆,眸光一分一分暗淡下来,最后归于死寂。
  “这次回国以后,在我坚持打听下,我妈才吞吞吐吐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但她怎么也说不明白,就说是你和英朗哥闹了矛盾,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可我怎么都不相信,你我最了解,从小那是被抢了玩具都不脸红的好脾气,至于英朗哥,他比我们大三岁,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惯着我们,宠着我们,你们俩怎么可能闹矛盾,甚至严重到绝交的地步?”
  洪果打开话匣子,多年的委屈、困惑和不解倾泻而出。
  她停下咄咄的话,叹气道:“我还知道,这高中三年,你因为英杰哥受了不少欺负,高考结束以后几乎是逃一样的离开燕京,跑到最远的台东念书。”
  她凝望着丁溪的背影,可能因为家庭氛围的缘故,丁溪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习惯释放情绪的人,天大的委屈都自己憋在心里,总是比同龄人多了许多成熟和内敛。
  所以,即使现在他的情绪看起来仍然一切如故,但事实上,心底又不知道憋着多少委屈酸涩无人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