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是你绑着我了?明明我自己是跟屁虫,总是喜欢黏着你。”他们在小区里遛弯,恩爱如同一对新婚夫妻。
家里有一间客卧没有装空调,六月的晚上已经有些燥热,白枫和赵午阳一合计,决定就两个房间,赵明熙和白枫睡主卧,路易林和赵午阳一起睡其中有空调的一间次卧。
床和房间都不小,也不会委屈了路易林。
赵明熙提议:“要不还是去外面开个房间住吧,反正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去苏州了,起得太早还要吵到你和我爸。”
白枫言辞凿凿:“哪有家里有地方睡还偏要去住酒店的道理,这样一弄回头小路该多想觉得我们又不看好他了。”
“他哪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赵明熙言语间也开始护着路易林。
最后还是拗不过白枫,路易林自己也没有什么意见,遂还是听了白枫的意思,就这样睡下了。
赵明熙先洗完澡上的床,空调开的睡眠模式,她盖了一层薄毯子,抱着手机在和金愿聊天。
那天夜里苏哲尧乘一趟夜班机,凌晨抵达澳门,黑夜里把金愿家门口的门铃差点按报废。
一路上金愿都没有接他的电话,他心急如焚。
苏哲尧一身酒气未散,进了别墅就上楼去寻人,二三楼没有闲人,他在楼梯拐角处就扯了领带和衬衫的扣子,又把她卧室的房门敲得哐哐响。
金愿来开门,明明熬着夜在看一部电影还没有睡,却就是不接他的电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于是暴躁得犹如一头狮子,差点把她扒了皮拆了骨吞入腹中。
然后时至今日,两个人躲在澳门做神仙眷侣,在徐岑安眼皮子底下纸醉金迷、日日缠绵。
白枫晾晒完洗好的衣服回房间躺下,见赵明熙还抱着个手机不睡,乐呵呵的,以为她在和路易林聊天,故意说:“既然感情好得一刻也分不开,不如早一点安排我们两家父母见一见,早一点把你们的婚事敲定下来,这样我和你爸也好安心。”
赵明熙刚还在和金愿打字,叮嘱她“注意人身安全”,千万别“过劳死”,这边就被白枫一句话堵得笑容都僵在脸上。
她往床的边沿挪了挪位置,解释:“我这是在和阿愿谈心呢,你真的是想多了。”
白枫才不管是不是她想多了,语重心长:“你明年虚岁就三十了,虽然面上看着是年轻,可女人的年纪不是看着怎么样实际就怎么样的,小路是还年轻不着急我也都能理解,可我始终不愿意你过几年去做大龄产妇,多承担那么多的生命危险。”
赵明熙觉得白枫这话说的太严重,宽慰她:“我们这才刚在一起多长时间,就谈结婚生子未免太早,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的呀,他家里要比我们家复杂许多,等忙完了这一阵再说吧。”
白枫摇摇头:“你洗澡的时候摘下来的那枚戒指,我给你搁在梳妆台上了,小路既然都给你买了戒指了,这难道不是打算娶你的意思么?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扭捏些什么。”
赵明熙拉她躺得离自己近一些,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孩子气,她说:“我以前也总觉得结婚该有一个适当的年龄,看到身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结婚,我也会焦虑,所以那时候我不止一次地去催促傅宁远,问他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可是您看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白枫突然听赵明熙提起傅宁远这个名字,也有些恍惚,她想起来上一回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的八卦,问赵明熙:“听说小傅新找的女朋友是个沪城人,顶顶有钱的一个女强人呢,门不当户不对的,好像是年初就订了婚,当时小傅妈妈在订婚宴上都没好意思上台讲话,就在底下坐着干看热闹憋憋屈屈,你知不知道这回事?”
赵明熙起身去关了床头的灯,房里突然黑得只有空调上那白色的数字能看的见。
她淡淡地说:“人家的家务事,我关心这个干什么?”
赵明熙继续刚才的话,说:“我也不是说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不好,我只是这段时间才刚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想不想要娶你,有没有能力娶你,你是能感觉得到的。恋爱到结婚它该是一个水到渠成的流程,感情到了那一步该结婚了就一定会结婚。妈,我知道路易林他对我好,我信他,所以我们不要催他,给他一些时间去处理自己的麻烦,给他多一点耐心,好不好?”
白枫突然不说话了,静静地听着黑暗中她们娘俩轻微的呼吸声。
她突然不再好奇那时候赵明熙和傅宁远为什么临要订婚前还是决定分开。
就像那一年赵明熙执意在流言中站得挺拔,她说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不在乎那些口舌,那时白枫笑她太过天真不懂人言可畏。
如今,她也还是那般坚毅地做感情里的那个勇者。
而作为一个母亲,白枫只有支持她。
白枫不清楚赵明熙口中路易林要处理的那些麻烦究竟是什么,但她隐约也猜到,他们家的门第与之相差甚远,若是勉强结亲,她和赵午阳的处境也一定不会比姚碧莲好到哪里去。
“早点睡吧,我不催你们了还不行吗?”白枫妥协,枕上枕头酝酿睡意。
天一亮,路易林和赵明熙就要驱车去往苏州,吴青楠放假回了西安,这一趟本就是路易林自己开着车来的,现在临时决定去两百多公里以外的苏州,车程最短也要三个小时。
他们要赶在午饭前到达苏州,由她带他们去见那位低调的茶商。
这寻找茶商的借口自然是赵明熙帮他想的,家里那两罐上好的碧螺春新茶,赵明熙只泡过三回,所以这回回宣城时,她把另一罐未拆封的带回来给了赵午阳。
赵午阳退休以后不时有老刑警来家里作客,以茶待客乃是最佳。
赵午阳虽算不上多么懂茶,可泡给隔壁邻居的那一杯,被对方连连夸赞,也就了解到这其中的价值不菲。
一起去登敬亭山的计划因为赵午阳的脚伤而作废,赵明熙灵机一动,和路易林提议:“从前总听公司里的人说,集团里好多事情苏律最是知道内情,刚好上回你给我拿的这个茶叶我爸喜欢,我们不如借口问问苏律哪里还能买到这样的茶,亲自去苏州一趟请她帮忙引荐,想必她也不会驳你的请求。”
“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路易林夸她,当下就去给苏萍妍打电话。
巧的是苏萍妍端午假期确实回了苏州,还真叫他们给赶上了。
第57章 没你不行
到达苏州的时候, 十点还不到。
他们出门早,路易林六点多和赵午阳一同起床,甚至还跟着一块儿在厨房下了两碗面条吃。
路易林前一日睡得早, 和赵午阳在一个房间难免拘束, 两个人又都不是话多的,于是早早地放下了手机在床头桌上充电,只一问一答地和赵午阳聊了几句便睡了。
夜里起来上了个厕所,轻手轻脚地关了房门往卫生间走,路易林摸索着去开走廊的小灯,迎面就撞上赵明熙半眯着眼睛也在关房门。
赵明熙转身,迷迷糊糊间看见他,人还没完全清醒,以为他们还是在沪城。
她于是伸手去环抱住他的腰,嗲声嗲气地说:“有你真好,连做梦都有人抱。”
他也回抱住她,亲她额头:“不做梦才算睡得好呢,乖,你快快去上厕所,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她像是在梦游, 半眯着眼睛去拉卫生间的推拉门, 路易林抢先一步去给她开了墙壁上的灯,斜靠在墙边看她开门的动作。
赵明熙突然就转身蹲下来, 瘪着嘴哭了。
其实是清醒的,只困意不减,眼睛眯瞪着睁不开, 看着他清晰无比的一张脸,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依稀记得当时在那间珠光宝气的店里第一次遇见他, 他们之间隔着远远一条银河,如今竟能相拥,让她莫名想要流泪。
路易林却并不觉得她奇怪,蹲下来把她的肩膀抱紧在怀里,他们好像有一种莫名的默契,总会在很多个夜里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收紧胳膊拥紧对方,她喜欢说“有你真好”,他常回应:“可我是没你不行”。
她好像突然生出来许多多愁善感的特质,展示给他好多好多柔软。
像他曾经许愿的那样,完全信任依赖上他。
路易林故意开玩笑说:“你别哭了,一会儿把阿姨吵醒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催着她去上厕所,把她放门打开送她回去睡觉,然后才去上了厕所回去自己的房间。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那一天她哭肿着眼睛伏在他身上恶狠狠吻他的场景,她说她怕的从来不是死别,她只怕他不能爱她。
他又何尝不怕呢?
路易林心里很清楚,赵明熙漫长的人生里,爱情占据的位置至多也就是一半,他们相遇,她一步一步接纳他走进她的心里,固然不易,可即使没有遇见他,她的人生难道就过不好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依旧可以过得昂首挺胸,在这座城市里努力地工作生活。
可他却不能没有她。
他之于她只是锦上添花,可她却分明是他的命。
他从不觉得在感情里爱得多的那个人卑微,相反,他觉得这很荣耀。
我不能没有你,是我在这段感情里拿出的全部诚意。
我曾经以为你的心硬得像金刚石,可那天你爱我面前哭的歇斯底里,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要被你牵着走了,我没有退路了,早就没有退路了。
苏州的气温比沪城略低,早上开一路车窗户都半开着,一路上都算凉快,赵明熙靠在副驾驶座上自己连了蓝牙放歌,问路易林喜欢哪个歌手。
他思索片刻,说:“没有特定喜欢哪个歌手,好听的歌我都会听。”
赵明熙于是去播放自己的歌单,一路心情舒畅地到了苏州。
相处久了,赵明熙逐渐发现路易林其实并不是一个太有主见的人,他的性格远没有他的长相那样有棱有角,相反,他温和得像一个暮年的老人,问他什么他都说好。
苏萍妍说:“这款茶叶是孟总自己收藏用来待客的,原本就没有预备多少,和我是因为当年打商标侵权一案的交情才寄了一箱给我,如今再去问人家要,估计是没有一模一样的货了。”
他便说:“其他品类的也可以,总归是给我们自己人喝也不是去做人情,就图一个市面上罕见、看着新鲜,苏律你就帮一帮忙,带我们认识一下这位孟总。”
苏萍妍没想太多,当真以为他们是为了茶叶来的苏州,中午一起找了家饭馆吃饭,给路易林介绍苏州的茶文化产业。
早前魏董出事的时候,苏萍妍在楼梯口见过赵明熙一面,记忆居然好到还记得她,和她打招呼时难免带着些打量,大抵是在猜测她是如何通过一份工作搭上的这位路氏少东家。
路易林面对面给苏萍妍介绍赵明熙时说得诙谐又不失礼貌,他说:“这位就是我爸数落我不务正业也要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同是江南人,对苏州的文化也钦慕许久,今天顺便就带着来苏州转转,希望苏律您别嫌冒昧。”
苏萍妍毕竟也算是个长辈,虽年纪比路东文小上许多,但也是一个辈分的,于是看向赵明熙的眼里又多了一丝探究。
那日路琪飞和凌初的订婚宴上,她也见了路易林身边的这位佳人,路易林毫不避讳地带她出入路家的重要活动,如今去哪里又都带在身边,想来是真的宝贝。
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苏萍妍也不好说什么,只心里莫名为路东文的一些决策感到忧心。
如此一比,又觉得从大局考虑,还是苏哲尧更值得托付一些。
孟纪舟做茶叶生意多年,一直都有囤积这种好茶不售卖只送贵客的习惯,但像路易林这样为了几罐茶叶特地跑来苏州想要结识他的,这还是头一遭。
孟纪舟看上去年纪和路东文相仿,几年前离了婚此后一直独身,因为一桩商标侵权案结识的苏萍妍。
路易林和赵明熙在饭桌上面面相觑,原本只想着有个契机能和苏萍妍走近一些,最好是能旁敲侧击问一问路东文和苏颖桦的故事。
没想到,竟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孟纪舟不偏不倚,刚好就是路东文和苏颖桦在重庆读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和苏萍妍走得近送她那些茶叶,原因深究下来竟全是为了追求苏颖桦。
于是一听到“路易林”这个名字,笑容便耐人寻味,他问路易林:“你父亲这两年身体可好?我们许多年都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位老同学。”
路易林实话实说:“确实没有听说过他还有您这样一位经营茶叶生意的大学同学,就连他大学时期的许多事情,我也不曾听他提起过。”
孟纪舟若有所思地点头:“正常,他当年情场失意,颖桦背弃他与旁人在国外结婚生子,确实是一段不愿提起的往事。”
路易林觉得诧异:“您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回事?”
对方喝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那时候我也追求过颖桦,被她一口回绝,她说自己眼光比天还高,连东文那样的天之骄子都弃之敝履,劝我趁早死了这条心。”
路易林不说话了,心里难免同情这个孟总太好忽悠,一句谎话竟能诓他三十几年。
苏萍妍脸上的表情也很值得探究,拿筷子夹菜时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对自己那位表姐的情路往事全不在意。
如此一来路易林就更为同情这个孟纪舟。
也难怪这个秘密被埋藏得这么隐秘,原来就连同班的同学都不知道这其中的真相,更何况是他呢?
只恐怕苏一现在好不容易放下了对功成名就的欲望,变得闲云野鹤,又要被无辜拖进这些恩怨情仇里来。
若有朝一日路氏会落到他的手里,那他的阿愿,大抵就要是别人的了。
苏哲尧和路易林,不同姓也不同命,他路易林预备用来守住赵明熙的办法,想来他苏哲尧是效仿不来的。
于是只能祝他好运,盼望有朝一日他能如愿以偿,而至于他的这个愿是什么,他还真有些猜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