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呆满脸诧异地“啊?”了声,问:“还开啊?我娘说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生死关头, 不要开启星辰海?”
秦鸢问:“为什么?”
胡阿呆说:“星辰海连接天外,有很多修炼星辉之力的种族,它们会进入这一界,攻击人族的?”
秦鸢整个大无语,说:“它们攻击人族,关我们妖族什么事?以前我们属于苍山宗下面的一支,跟人族是一伙的。现在跟人族, 是猎物和猎人的关系,是被猎杀跟猎杀者的关系,此一时, 彼一时。”
胡阿呆想了下说:“我娘以前说,身为天星界生灵, 在有能力时,自当护一护天星界,不让外来者祸害了此界弱小生灵, 说有天星仪作为飞升桥梁,足够了。”她说完, 想起天星仪毁了,已经没有了。
这时候紫丫丫正在渡劫。如果她只渡大乘劫还好, 可身为狐族,还是雷狐族,自然是想学她爹,一举冲击地仙境。如果冲击地仙境,却感应不到仙界,引不来仙灵之力锻体铸出仙骨,身体强度跟不上吸收的力量,就会崩碎道消。
胡阿呆这才明白过来秦鸢让她开启星辰海的用意,当即再次开启了星辰海。星辰海本来就是她娘封的,保护的大多数都是人族,现在不保护人族了,狐族要渡劫成仙,自然是要开启了,没问题!
胡阿呆成功地说服自己后,又安心地趴下了。她说:“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一只半死不活的星狐。”
秦鸢问:“星狐是什么?狐狸的狐?”
胡阿呆说:“对啊。月狐是修炼月华之力的狐狸,星狐是修炼星辰之力的狐狸。星辰海最大的族群是天狼族,它们是从天狼星过来的,非常凶残。当年兽皇山遭到天狼族袭击……对哦,我想起来了,兽皇山遭到天狼族袭击,兽皇被当场撕成了两半,我娘封星辰海是为了救兽皇。”
秦鸢问:“兽皇现在在哪?”
胡阿呆摇头,说:“我没见过兽皇,我娘也没告诉我后来兽皇怎么样了。”
秦鸢“哦”了声,没再问下去,闭上眼睛打坐,去感受雷威和星辰之力。
星辉洒落在身上,像清凉的雨雾渗进体内,然后莫名消失不见。
她试着吸收更多的星辰之力,却感觉体内好像另有一个神秘空间,悄无声息地把渗进她体内的星辰之力吸收没了。
秦鸢怀疑,这可能跟初代殿主有关。
这事不能提,只能当作不知道,继续多吸收点星辉之力。万一初代殿主需要星辰之力,自己多帮她吸收点。
忽然,高空中有闪电的光华一闪而过,过了几息时间,震耳欲聋的炸雷声响伴随着磅礴的残余雷力飘散过来。
她在雷里修炼过无数次,对雷极为熟悉,此刻却觉察出了异样。
雷雨天修炼,吸收的雷力来自于云雨层,是来自这片天地的大自然力量。之前老祖宗挨雷时,她吸收了一道雷力,天劫降下的雷,它更具威仪、恐怖感,带着毁灭的恐怖气息,可刚刚闪过的那道雷,又多了丝空茫茫感,就好像原本的雷是封在闷罐子里炸的,这会儿有人把瓶盖揭开了,雷威溢散出去,跟外界的空气有了接触。
很奇怪的感觉,但她就是感觉到了。
确实点说,那不是空气,就好像是空茫茫中又带了点什么的感觉,让她有种感觉得到又抓不着的挠心挠肺感,又觉得好像可以触摸得到,触手可及。
可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准。
秦鸢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放空思绪不去琢磨了。
她的思绪放空,先是脑海中一片空白,黑黑的空白感。具体点讲,视感上是黑的,但脑子里像有一片巨大的宇宙空间,黑黑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只有自我。
可星辉洒落在身上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让她忍不住畅想,像做起了梦。
她躺在静谧的星河中,头顶上空是由无数星光交织成的星云,身下像是平静得看不到一丝波澜比境面还要平静的海洋,但在下方又有层层叠叠,颜色瑰丽,比烈火燃烧更加浓烈的云层,云层中还有细如沙子却发着光的东西。
她好像超脱身体的束缚灵魂得到释放,像个快乐的小精灵自由自在地飘荡,时间、空间都没有了意义,也没有烦恼忧愁,更没有饥饿,无欲无求又很满足。
这就是星辰海吗?
由星辰之力汇聚成的海洋?
秦鸢醒了。
左边守着胡阿呆,右边守着白狐狸幼崽,大雨哗啦啦地浇在他们仨的身上。
三只狐狸幼崽,齐刷刷淋得跟落水狗似的。
这雨里含着极其浓郁的灵气,还多了种比灵气更加精纯浓郁的气,但数量少到可怜,稀稀拉拉没几颗。她倒是感到挺亲和的,轻轻松松就吸收了,也没什么特殊感觉。
秦鸢问:“就算我在修炼不好叫醒,你们不知道给我撑个伞?就算是没伞,撑个灵气罩挡挡雨也好啊。”
胡阿呆说:“紫丫丫成地仙了,这是天地回馈的灵雨,因为她是冲击地仙境成功的,引来仙界的仙灵之气滋润天气,要是运气好,吸收一丝一点仙灵之气,对将来的路都受用无穷。哦,你……吸不吸收无所谓。”她的魂魄里融有一缕经过凝炼的仙灵之气。
秦鸢叫道:“成地仙了?我这一打坐就过了八天多时间?”
胡阿呆说:“你元神出窍,不知道跑哪去了。”
秦鸢说:“我才筑基,元神出窍,那得是化神境的神通。”
胡阿呆无语地看了眼秦鸢:你自己的事,你不知道啊。
秦鸢秒懂。她的魂魄有仙灵之气护魂,与常人不同。
她回过神来,向他俩道谢:“多谢你们为我护法,我先去看下老祖宗。”说罢,冒着滂沱淋雨沐浴着阳光、星辉,迈开四肢在雨里飞奔。
胡阿呆看着秦鸢飞奔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她发现小幺从人族城池回来,就一直是狐狸模样,不再像以前做饭、奔跑都是人形形态。
她又看了眼身旁的白狐狸崽子,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挪到树下躲雨。
以她现在的修行境界,吸收天地灵气已经不能增长修为,需要的是对天地法则力量的领悟,借助天地之力突破梏桎,铸就天仙之躯,飞到仙界去修炼。
翠玉城
练绮音待在她师姐萧灵蕴的屋子里,拧紧眉头若有所思。
萧灵蕴从屋外匆匆进来,迈进门便对练绮音急声说道:“最新消息,妖谷方圆千里之地,天降灵雨,内有仙灵之气。”
练绮音惊得蹭地一下子站起身,问:“确定?”
萧灵蕴点头,说:“确定!”她压低声音说:“方才瞧见三位太上长老都赶过去了。”
练绮音问:“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萧灵蕴说:“闹翻天了,好多人嚷嚷着要杀到妖族去。落霞宗如今是破罐子破摔,派弟子往外散布流言,说我们天星界的飞升通道让妖族封了,只有拿下妖族,我们才能重掌飞升通道,还说什么天星仪、星辰海都有飞升通道。”
她俩的传音玉符同时响起,取出后,两人的传音玉符中都传出宝相宗主的声音,让她俩到议事厅议事。
两人互看一眼,立即出了小院,到了前院的议事厅。
厅里只有宝月宗主、三位渡劫境的太上长老、五位大乘期大长老,再无旁人。她俩进去,抱拳行礼。
宝月宗主说:“方才月华宗主传讯,欲联合各宗派再围妖谷,想重新谈判。”
练绮音问:“谈什么?”
宝月宗主说:“星辰海。兽皇山的天狼王刚才带着妖族,已经进了苍山山脉,应该是奔着星辰海去的。”
练绮音点头,说:“不意外。当初天狼王造反,兽皇遁走,星辰海秘境从此隐去。在兽皇山,谁掌握有星辰海,谁就能掌握浩瀚无尽的星辰之力,谁就是兽皇。”
宝月宗主继续说:“落霞宗宗主派花缘大长老找过天狼王,想与之联手对付妖谷,天狼王回了句,’月盈护了你们人族数千年,却落得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遭到人族屠戮的下场,哼!当我兽皇山是那群蠢狐狸?滚!’。我现在想的是,除了地渊界,是不是还有别的?星辰海为什么会从吞月大陆,到了苍山山脉?兽皇是不是也在这里?”
练绮音思量着说道:我们还是保存实力静观其变吧,如今情况不明,变数太多。谁都不知道月盈留了多少后手保护后代,不知道她有多少道元神分身在此界,也不知道狐山和雷柱台旁的那数千鬼狐去哪了?哪怕打下妖谷,胡阿呆卷了秦鸢她们几个一走,捞几只筑基、金丹小修有什么用?各大仙宗对狐族赶尽杀绝,已开始遭到反噬,及时罢手吧。”
面容约有四十来岁模样的凌锋太上太上长老说:“当年攻打狐殿,宝相宗也有参与,月花花的三个子女死得极惨,它当场立下血誓,只要狐族不灭,必让修仙界如狐山一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身旁面容模样最显老的岳晰太上长老颔首附和:“开弓岂有回头箭,仇已结,便已是不死不休。”
白发红颜的婉玉太上长老扭头对练绮音说:“天星仪毁,天星秘境可未必被毁了。星辰海出现在八尾雷狐渡劫时,这绝非巧合。狐族既然有能力移来星辰海,便有能力移走天星秘境。绮音,你把秦鸢诱出来!”
凌锋太上长老说:“就说是我们宝相宗愿把苍山山脉划给他们狐族,顺便把人赎回去,这每天十个人地杀下去,委实令人痛心,如今苍烨才是威胁,我们与妖族还是罢手言和的好。再加一条,绝不能让兽皇山夺走星辰海,务必将星辰海留在此间。我们宝相宗离得近,能沾些光,愿以全力相助。”
萧灵蕴深知练绮音的性情秉性,面上的神色丝毫不显,只是看向自家的师妹的眼里隐约带着些担忧。她悄悄地冲练绮音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跟太上长老对着干。
练绮音起身,抱拳道:“请恕我不能从命。”
婉玉太上长老问:“为何?”
练绮音说:“其一,我不愿诓她。其二,狐族如今有两位地仙,想要什么,直接打上门直接取就好了。上次狐族势弱都没妥协,拼死反抗,这次又怎么可能束手就范。”
萧灵蕴的传音玉符忽然有了动静,她取出,以灵力封住,再以神念探进去,惊得倏然起身,飞快地迈出房门,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去。
屋子里的几位太上长老见状,也释放出神念,却感觉到外面的气息有异,也纷纷出了院子,抬起头看天。
云层之上出现一片深邃神秘的星空,大片璀璨的星云飘浮在其间,其色泽瑰丽璀璨,绚丽夺目。
这是星辰海秘境开了!
在星辰海的另一端,则是黑与红交织的颜色,那是地渊界的魔气和地渊界魔物缠聚了过去,像极了地渊界正在吞噬星辰海。
三位宝相宗渡劫境修仙者互看一眼,当即朝着头顶上方的星辰海飞去。
宝相宗主略作犹豫,迅速安排好留守,也带着弟子坐着宝船赶往星辰海。
宝相宗的宝船飞起的时候,其它各宗派的飞行法宝也已经飞起,朝着星辰海飞去。
妖谷中,胡阿呆感觉到星辰海的异动,想到秦鸢没让她把星辰海的出入口封起来,又想到这会儿谷外的那些人,以及兽皇山赶来的人,想要抢星辰海攻打她,索性把星辰海的出入口全开,还把它的一个出口入拉到天星界翠玉城上方。
她送份大礼给他们!小幺说的嘛,它们攻击人族,关我们妖族什么事?
第66章
秦鸢赶到老祖宗渡雷劫的地方, 一眼看到九条尾巴泛着雷芒的紫色狐狸立在雨里。
雨水落在她的身上,没有溅起一丝水滴,亦没做丝毫停留, 像轻柔的纱顺着优美的身体曲线流到地上, 连一根毛都没打湿。
站在雨里的紫色狐狸有着说不出的优雅,又似天地山川此刻都在她的脚下,她的拥抱中, 那双清亮柔和的眼睛正在望向远方, 似将数万里的景象都悉数收入眼底,比起以往多了些洞察世事的明悟。
秦鸢跑过去,仰起头,笑道:“老祖宗,恭喜呀。”
她望着褪去老迈,变得年轻的老祖宗,发自内心的高兴, 眼里漾满了笑意。
紫丫丫低头望着跟前的狐狸幼崽,抬起右前爪轻轻地摸着她的小脑袋,温声道:“多谢你。”要不是她让胡阿呆开启天星海, 她别说成仙,多半会稀里糊涂地没在天劫中。
在雷渊中糊里糊涂地活到老, 对人族的惧怕深深的刻在骨头里,不敢踏出雷渊半步,一辈子眼看就要蹉跎而过, 却不自知。
若非这小丫头带着狐族走出狐山,若非她让胡阿呆送他们一大家子离开雷渊, 她连迎来大雷劫的机会都没有,最终也只会如师父、师祖他们那样, 老死于雷海之中,雷狐骨融化于雷海,就此走完一生。
铸仙骨时,她的神念瞬间万里,看到了这世上的许多风景,看到了人族繁华,亦明白了狐狸幼崽为什么心心念念着要走出去。
秦鸢笑嘻嘻地说:“别光说谢啊,送我几根狐毛呗。”
紫丫丫二话不说,从身上拔下一撮足够做一支狐毫笔的毛送给秦鸢,说:“不够再来找老祖宗要。你是要炼制仙宝吗?”
秦鸢“呃”了声,心说:“我只是想要一根狐毛当信物和求救信号而已。”可被老祖宗这么一说,好心动啊。她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紫丫丫说:“怎么不可以。”人族都给后代留地仙境的法宝来欺负妖族,她现在成地仙了,不指望狐族们去欺负别人,只求别再让人欺负了。
秦鸢说:“多谢老祖宗。”她瞥见老祖宗薅秃的那一小块,立即打消再薅老祖宗毛的心思,说:“有这个够了!”不能盯着一个祖宗薅狐毛,那么多狐祖,一个薅点就够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这搓地仙境雷狐狐毛收起来,叫上散在四周的师祖和师叔祖、以及师叔紫三三他们,回到依然是一片废墟的村子里。
一场灵雨过后,村子里的血污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尸体也早让苍梧树妖带着藤妖过来拖走了。如今还留在村子里的,只有几百个俘虏。
少了六十个俘虏,全都是剑道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