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家待着的日子,罗家明有空就在徐氏屋子窗外说几句甜言蜜语,将徐氏哄得晕晕乎乎的。
若不是还要给四丫喂奶,提醒她还在坐月子,她真恨不得与丈夫在一起,和他花前月下。
罗家明素来在家待的时间不长,几天还行,时间一久他就厌烦了,不禁开始琢磨起来。
“爹,您在家能待久点吗?”大丫哀求道。
爹在家的时候,她们娘亲的心情就会很好,不会再哭哭啼啼的,大夫都说过,女人坐月子不能哭,可她娘总是忍不住。
“可以啊。”
罗家明漫不经心地看了三个女儿一眼,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多久没有回家啊,怎么三个小丫头一下子就长这么大?
尤其是三丫头,好像前不久还只会奶声奶气地跟他要吃、要玩的,现在静静地看着他的模样,就跟个小大人似的。
大丫顿时高兴起来。
有爹在,阿奶骂娘的时候,爹总会拦上几句,若是爹不在,娘被骂了也不敢顶嘴,只会一直哭。
罗家明见女儿高兴的模样,也没告诉她,他现在不出去,是因为老头子没出门算账收租,他从管家那里也拿不到钱。
虽然他没钱的话,牡丹应该还是乐意接待他的,但老鸨肯定不乐意啊。
没钱不好出门,还是再等等。
有丈夫和懂事的女儿陪着,徐氏这个月子坐得还算舒心,暗暗祈祷日子永远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直到一个消息向她砸来。
“给家明纳妾?”徐氏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其实今天她过得很开心的,出了月子后,全身洗得干干净净,不怕熏着丈夫,她实在想念丈夫,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在一起。
然后,她听到了这个噩耗。
“怎么,不愿意?”罗老太太的三角眼瞪向她,“女人善妒可是犯了七出,该休!”
罗老太太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女人,她可不信时下流行的报上登记离婚之类的,居然还有女的要跟男的离婚?这像什么话!只有男人能休掉女人,女人休男人,那是阴阳颠倒,要遭天谴的!
徐氏不是第一次面对家明要纳妾的事了。
当年她生下二丫时,娘就提过一次,那时她差点没将眼哭瞎,幸好爹娘提出的对象,家明都不喜欢,这才没有纳妾。
罗老太太一生气,徐氏就气弱。
“娘,我、我自然乐意的,就是家明他……”徐氏吞吞吐吐,“儿媳也曾想过将春花开脸,但家明不乐意……”
春花是她救的,什么都听她的,屁股又大,若是能生下儿子,她肯定视如已出。
罗老太太的脸板起来:“家明爱俏,你又不是不知道,春花生得五大三粗的,家明会喜欢才怪!”?
第90章 穿成一只猫4
只要罗老太太的脸一板,徐氏就下意识地弱下来,宛若个受气的小媳妇般。
她绞着帕子,低声喃喃道:“可、可媳妇也不认识什么人……”
因为罗老太太觉得经常出门的女人不安分,所以作为儿媳妇的徐氏很少出门,以至于她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
那些丫鬟中,肯定有想攀龙附凤的。
但罗老太太实在抠门,她要的都是能干活的丫鬟,妖妖娆娆的小妖精一律不要,所以罗家的丫鬟都是像春花那一类型的,朴素又壮实,并不是罗家明喜欢的类型。
罗老太太闻言,狠狠刮徐氏几眼,“我就知道,这事不能指望你!”
没等徐氏心生窃喜,就听到她又道:“我已经让人去乡下买几个模样俊俏好看的姑娘,当然明面上是到家里帮忙,只要你别从中作梗就行……这男人嘛,都是你摁着头他不吃,你不愿意给了,他反而会主动偷吃。”
徐氏的心仿佛被火烧似的,但她真没法保证自己下一胎一定能生儿子。
她心里十分难受,但她敬爱丈夫,如果是妾生下的儿子,她一定会视如己出的。
罗老太太深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缓了缓脸色,对儿媳妇和颜悦色地道:“那些女人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等孩子生下来就给你养,你从小养大,就和亲生的差不多。”
罗老太太看不上现在的闺秀,被报纸和那些新式学校教坏了,念叨什么自由恋爱,什么女性解放。相比之下儿媳算是不错的,虽然她总生女儿,但至少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以夫为天。
屋顶上,三花猫伸了伸懒腰。
他一爪子拍走想跟着他一起贴贴和晒太阳的野猫。
这么脏,多久没洗澡了?他可不想和这些不爱干净的野猫一起玩耍。
野猫喵喵叫,好不委屈:老大,你怎么啦?你昨天不是才给我吃小鱼干吗?我特意来帮你舔毛的,我要报答你!
江河猫高贵冷艳地瞥它一眼,龇了龇牙。
不刷牙的野猫没资格给爷舔毛!
两只猫在屋顶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喵个没完没了。
罗老太太被吵得头疼,抬头扫了一眼,不满地道:“三丫养的猫一点用处都没有,老鼠都不会抓!就是只白吃饭的,那几个丫头居然还给它买小鱼干!”
黄妈笑道:“老夫人,那猫儿还小呢,等它长大后自然就能抓老鼠了。”
她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主仆俩是风风雨雨走过几十年的交情,和老太太说话时不必像其它人那般战战兢兢的。
罗老太太哼道:“等它长大点再不抓老鼠就撵出去,给家里省粮食。”
总之,除了她的丈夫儿子,谁也别想白吃罗家的一粒米。
蹲在屋顶的江河猫不高兴地喵了两声。
喜欢老鼠是吧?他一声令下,能将全镇的老鼠全给罗家送来,看吓不吓死这老太太。
三花猫离开罗老太太的院子,朝偏院而去。
“花花,下来。”
三丫捧着一个油纸包,隐隐闻到的香味让三花猫“喵喵”地直叫,这声音又奶又嫩,听得三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三丫捏起鱼尾,放到三花猫嘴边:“我让大姐做的小鱼干,可好吃了。”
江河猫吃得头都不抬,偶尔对三丫嗲嗲地叫两声,显然对小鱼干很满意。
三丫蹲在那里,双手捧着自己的腮帮子,对猫咪说心里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不想接近娘了,我看见她,就觉得又想靠近又想逃开。”三丫无意识地将喂猫的小鱼干放进自己嘴里,对猫而言的美味佳肴,对人来说腥味太重,但她此时完全没意识到。
三花猫也不吃了,蹲坐在一旁,猫脸严肃地看着三丫。
那你想怎么样呢?重生者。
“还有我爹,不知道为什么,我很讨厌他。”三丫嚼着嘴里的的小鱼干,喃喃地道,“我总觉得他会害我失去很多亲人,对他很排斥……”
那你想让他死吗?重生者。
三丫仿佛吓一跳,头转动四处看:“奇怪,是错觉吗?”
她怎么听到有人建议让她爹去死?
三丫看了一遍,没看到什么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继续说:“他是我爹,如果能改好最好。”
她不想有人杀她爹,她娘这么爱她爹,如果他死了,她娘可能会一蹶不振。
就算她爹再不好,一个家有男人和没男人是不一样的,他爹就像一把破掉的雨伞,即使遮不住风挡不了雨,好歹竖在那里,让这个家心中有个支柱。
三花猫闻言,在心中附和。
确实,罗家四个丫头都还小,需要一个爹为她们遮风挡雨,现在有他在比他死了的作用大。
如果现在罗家明死了,四个丫头将成为孤儿,徐氏又是个立不起来的,现在外面江山飘摇,榴花镇绝对挡不住入侵者的脚步,迟早江山沦陷,罗家明再纨绔也比没有好。
这时,大丫找过来,朝妹妹招手,“三丫,你在这里做什么?娘叫我们过去。”
三丫哦一声,拍拍小手上的鱼味儿,跟着大姐离开。
姐妹俩到的时候,二丫已经在徐氏的屋子里,正坐在小杌子上绣一只蝴蝶。
那只蝴蝶在花朵上翩翩起飞,栩栩如生,那花儿真实得仿佛让人能闻到花香。
这个在外人眼里木讷呆笨的女孩,一双巧手能绣出令人惊叹的作品,四季花朵在她眼里、山河秀色在她心中。
三丫蹦跳着过来,“哇,二姐好厉害。”
二丫抿着唇笑,向来没自信的她这会儿眼睛亮晶晶的,唯有在这方面,她终于拾起一些自信。
“三丫,你也要好好学学。”徐氏责备道,“你大姐擅长厨艺,你二姐会刺绣,你要有自己的优点,不然将来怎么当个贤妻良母?”
三丫并不想当贤妻良母,她不喜欢下厨,也不喜欢刺绣,“我不想为男人学这些东西。”
她要学也是为了自己。
徐氏不以为然,三丫还小呢,不懂爱一个男人的甜蜜和心酸,等她明白就会恨自己年少时不努力将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会患得患失怕自己配不上所爱之人。
就如同她,她总会懊悔小时候没努力学习成为才女,听说怡红院的牡丹能弹一手好琵琶,她年少时为何没想着学个琵琶呢?
徐氏今儿将三个女儿叫过来,是想拘着她们学些东西的。
大丫和二丫还好,三丫实在是不服管教。
只见三丫撅着嘴,正和针线较劲儿,时不时喊一声疼,一看发现,又是将针扎在手指头上。
两个姐姐都很心疼,二丫悄悄地凑近妹妹,想偷偷帮她缝上一两针。
她的嘴巴笨,不知怎么跟娘说,其实三丫不会刺绣也没关系的,大不了以后三丫需要什么,她这姐姐都给三丫绣。
三丫最后实在受不了,“娘,我长大后会变成大美人的,什么都不会也有人冲着我这张脸想娶我。”
她实在受不住刺绣,太难了,她的手都快要扎成蜂窝。
徐氏当然也很心疼,她事事想着丈夫,并不代表她不爱女儿。
她语重心长地说:“三丫,娘也不指望你像你二姐的手那么巧,至少缝补衣服得会吧?还有作为一个女人,里衣总得会做吧。”
二丫也安慰道:“这个比绣花简单多了,三丫肯定能学会。”
三丫很绝望,她觉得都很难啊,还不如在猪皮上缝针呢,她觉得她应该擅长这个。
奇怪,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擅长缝猪皮?
不,好像人皮她更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