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街道,行人已经穿上了加厚的秋装,潮冷的临江市,又开始了新一年的魔法攻击。
潮冷的街道,对应的是暖和的馆子。
周渔生鲜馆,玻璃雾气腾腾,锅里煮着三尾柴火鱼,秦昆和聂雨玄碰杯,一饮而尽。
“不错不错,以前穷的时候,最奢侈的就是来这家店里吃一顿柴火鱼了。味道还是这么好。”秦昆吮吸着鱼头,将鱼眼嚼入口中。
“秦黑狗,你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聂胡子夹着花生米,鄙夷地望着秦昆,这年头,在店里吃条鱼能发出滋滋的吸溜声的顾客可不多啊。
“管得着么,鱼头都是大补的,鱼唇也好吃,看你吃的浪费不?这鱼一百多一条呢!”
聂雨玄粗嗓门道:“我请你吃鱼你还管的那么宽!我就不爱吃鱼头怎么了?”
秦昆边吃边道:“吃饭归吃饭,别抬杠!”
“是你先挑事的!”
“我意思是吃啥补啥,鱼眼明目,鱼嘴润唇,你看你烟酒过度那眼睛,虚浮的像只病猫。让你多补补,喏,这颗鱼眼给你。”
聂雨玄夹花生米一样丢进嘴里,果然是想象中一样难吃,他闷了一杯酒,道:“鱼脑你还吃?这家伙记忆力就七秒,越吃越傻。”
秦昆闻言,决定放过那个快被吸干的鱼头,低声道:“说不定鱼的记忆都是被自己选择性的忘掉呢。说不定哪天它们就全想起来了。”
云里雾里的对话,基本就是两人的常态。
聂雨玄好酒,酒精能麻痹忘掉一些不愉快的经历,秦昆戳了戳鱼头,他在说聂雨玄,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某些时候,自己脑海会想起一些奇怪记忆画面,有时候会很惶恐,性格都会大变,这几日,秦昆做梦时又看到了一些东西。
地狱、厚土、业火、阴风、墓葬等等等等,好像人格分裂一样。问题是,记忆幻灯片似的略过,他仍旧想不起,他是记忆里的谁。
而且梦醒来,又把所有事忘了个七八。
折磨啊。
香喷喷的柴火鱼,吃的人心事重重,聂雨玄抽了根烟道:“我要离开临江市了。”
今天和聂胡子吃饭,也是因为,他要离开了。
“哦,去哪?”秦昆随意夹着菜问道。
“关东吧。灵侦总局把我召回去了,我去关东坐镇。”
“你能行吗?”
这个发问,不是瞧不起聂雨玄的实力,是出于朋友间的担心。他依稀听过,聂雨玄十年前左右,在那边杀了一批萨满,包括萨满家族的人,然后被组织开除出队伍的。作为朋友,秦昆不相信聂胡子会滥杀无辜,除非那些人做了一些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的事情。
聂雨玄耸耸肩:“应该可以。”
“万人郎坐镇魔都的时候,你和李崇都过去帮忙的,现在你一个不太好吧,我正好这段时间有空,不如……”
聂雨玄打断了秦昆的话:“不用,那里的局势你不懂。那些萨满和普通阳人是混杂的,一些阳人会受雇于萨满,为他们做事,当他们的保镖,每个人手里都有这个。”
聂雨玄比了比手枪,这时候,秦昆才发现,聂雨玄眼里,闪烁着一抹狠辣。
“有些地方,捉鬼师势力并不强,那些脏东西也不见得多厉害,但和普通阳人的势力混杂在一起,就足以影响当地局势,秦昆,你知道师公说你什么吗?”
葛大爷?
“他说我什么?”
“是非观太强,受制表象,和杨慎前辈一样,要么成不了大事,要么只能当一个悲剧的英雄。”
这个评价,秦昆觉得一点都不中肯。
秦昆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自己。
似褒又贬,还是一个生死道的前辈。
不过,聂雨玄的意思秦昆听懂了,聂胡子在说,自己处理不了复杂的局势。
深吸一口气,秦昆没有狡辩。
一顿饭吃完,聂胡子背着一个双肩包离开。今晚的火车,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街边,秦昆眉头紧锁,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心中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
周渔生鲜馆的街角,两个老头站在那里。
一个老头身材高大魁梧,不怒自威。
另一个年纪偏老,好似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
“景师弟,你真让雨玄这孩子再回关东吗?我占卜了三次,他的下场,可能都不会太好。”老道士忧心忡忡,开口道。
“楚老仙,我们斗宗弟子多,你管得着吗!!!”魁梧老者瞪了道士一眼,看到聂雨玄上了出租车,转头离开。
老者眼圈通红,虎目含泪,当初聂雨玄在关东杀疯了一样,杀了几十条人命,那是被邪术伤了脑子,灵侦总局本来要将他秘密处死,但师叔葛战费力保下了他,从此领命在白龙寺无偿坐镇十年。
这是他的大弟子啊,是斗宗年青一代的大师兄啊,相比起李崇,聂雨玄才更像景三生的儿子。
拿起电话,景三生在犹豫,还是拨了个号码。
“喂,冯羌。”
燕京,灵侦总局,地下办公室内,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制服中年人,黑色的制式服装,区别于任何一个编制单位的打扮,男子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之中,一双铁靴搭在桌子上,接到这个电话,一点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