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还不算完,杜大姐带他采完茶之后,他们去到了一家布朗族人的院子,又把上午采到的茶青从头到尾挑选了一遍,避免有枝干、虫子等等杂物。
从这过程中,也足以见得杜大姐的严格、认真,她采出来的茶不仅没有什么杂志,而且品质也很好。
忙完一通,二人终于才开始休息。
虽然楚孑对自己的“采茶初体验”算不上满意,但显然杜大姐已经觉得他这样很好了,鼓励道:“很少有人第一次采茶没摔下来的,你很不错了,小楚,不愧是茶研所明教授的高徒啊。”
楚孑听着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挠挠头:“还是差得远呢。”
“没事,术业有专攻,茶农们认真种茶,我想办法帮他们卖出去,而要做茶学研究,还得看你们。”杜大姐还是在笑。
天边已经有了一抹晚霞,布朗族的老乡们正在为着晚饭忙忙碌碌,楚孑和杜大姐在这校园里偷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楚孑见气氛不错,于是,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杜大姐,请问,您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呢?”
第146章
杜大姐微微一愣, 看向楚孑:“你真想知道?这条路可是苦的很哦。”
楚孑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知道,我是真的想了解一下。”
“你确定要为了茶和当地居民这样奉献吗?”杜大姐神色也认真起来, “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清源村的事儿我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其实特别能理解明教授当初离开的那个决定, 那是真的心寒。你现在还这么年轻, 真的要做这件很可能费力不讨好的事吗?”
对于这个问题, 其实楚孑也没太想好, 只说道:“我还是想要了解一天之后, 再综合评判。”
“那好, ”杜大姐又给楚孑倒了杯茶,“我就讲述我看到的,你来想想吧,我们澜苍的经验可能也未必适合清源村。”
“好,”楚孑也为杜大姐倒上茶水, “您讲就是了。”
之后,杜大姐便一点一点讲述起来。
1966年的时候, 杜大姐只有16岁, 那时候她家庭情况比较好, 父母都上过学,虽然算不上什么高级知识分子,但给她的视野高度也是别的家庭给不了的。
当时,正好是各个公社都在招工的时代,所以杜大姐就被东郎公社选入,之后便派到景迈县了。那时候景迈县的老县长非常有远见, 认为他们这些村县想要致富,必然要发展茶叶, 于是就从各村各寨抽调了近100名识字儿的青年,上山学习茶叶扦插育苗以及种植技术。
那时候这算是一个苦差事,景迈山上连房子、水源这些都没有,更别提电和煤气了,所以只能集体住在之前部队留下来的房子里。
当时因为条件艰苦,所以基本没有女青年报名参加,有零星几位也因为生活不方便都离开了,杜大姐就成了独苗,是唯一留下来的女青年,老师怕她住在集体宿舍不方便,于是费劲心思,给她安排在了老乡家里。
可老乡家离景迈山上还有距离,杜大姐就不得不每天早出晚归,要走六公里多才能到他们开垦做工的地方,甚至还要去山上盖房子。
景迈山经常大雾、大雨,可这些也没有阻挡杜大姐的脚步,就这样每天往返12公里,在路上常常要花四五个小时的时间,日复一日的坚持着。
别说是女生了,就算是很多男生不用走这么多路也坚持不下来,更重要的是,当时他们看不到前景,所以很多人都退学了,要么回家务农、要么去学一门手艺,总之大家都觉得这些事儿比种茶叶要靠谱得多。
最终,将近一百人的培训班到了几个月后毕业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三十多个人。
而杜大姐依旧是其中唯一的女性。
讲到这里的时候,楚孑不得不问:“是什么让您坚持下来的呢?”
杜大姐笑了,说道:“可能这和我在老乡家住也有分不开的关系。因为住在了他们的房子里,我对景迈山周边村民的生活条件有了非常直观的认识,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却依旧对我这种所谓的文化人特别好,对古茶树和茶山也特别尊重。他们的质朴打动了我,让我认同了老县长的想法,想要让他们致富,必然要通过茶叶。”
“而且,不仅是他们,我的父亲也常常与我通信,他常常鼓励我,说‘人要能吃苦’、‘要做出人头地的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等,也让我备受鼓舞。”
所以,杜大姐不仅圆满完成了培训班的学习任务,还因为成绩优异,被培训班留下当老师了。
楚孑本以为讲到这里就是一个顺风顺水的励志故事,但没想到,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60年代末期,那场席卷全国的风波也影响了景迈,茶训班也因为种种原因受到了影响,而杜大姐更是因为家庭出身和性格问题遭到了一些磨难。
那时候的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走路都不能抬头,两年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就连生病了,都不敢请医生帮忙看病,怕连累别人。
而且,她还必须要每天上山劳动,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下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