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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地倾听,眼中异彩闪动。
  此时的纪渊,比起气血勃发的阳刚之姿,另有一番不同风采。
  “这一点,从东宫开始插手九边武将的任免调令,便可以看得出来。
  除开兵部之外,太子另设五军都督府,用以掣肘。”
  说到这里,纪渊稍微顿了一顿,似是有些感慨。
  “从中更看得出这位殿下的心胸格局,谭文鹰乃众所周知的燕王一党,而兵部姜归川则坚决拥护东宫。
  但因为凉国公的门生故吏盘根错节,几乎占据半个兵部,姜尚书压之不住。
  所以太子殿下极为大胆,启用身为武道大宗师、镇守朔风关十余年的谭文鹰,完全不在意是否会让燕王得势。
  这份魄力和远见,都值得钦佩。”
  敖景吃得越来越慢,他常年埋头修炼武功,对于朝堂风波并不上心。
  但是身居高位,江水底下的暗流汹涌,总能感觉得到。
  这几年,东宫培养好几位兵家大材。
  譬如,现在执掌飞熊卫的王中道,还有出身将门世家的姜赢武。
  明显是要以新换旧,接替那班从龙老臣。
  可那些国公、侯爷,各个戎马半生,岂会轻易放权?
  他们看似退下来,却把自己的嫡系、亲子扶上去。
  长此以往,百万军中以谁为尊?
  倘若造成边关武将只知公侯,不知朝廷,那又怎么办?
  “所以,你笃定东宫会不顾凉国公的面子,选择保人。
  太子殿下想拿边关勋贵开刀,这个心思按捺良久。
  按你那样说,竟是从监国的第一年就开始做打算了?
  这份眼光……”
  敖景眸子紧缩,侧身望向坐在对面的年轻百户。
  他佩服太子手段的同时,也不由惊叹纪渊抽丝剥茧一般的敏锐洞察。
  仅仅通过黑龙台的内部卷宗,便判断得出朝堂大势,以及东宫藏于深处的意图。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混迹南衙的人才!
  “其实我也不是十拿九稳,毕竟只与太子殿下只见过一面,无法揣摩他的性情。
  但从直觉上出发,我觉得这位殿下眼中所见的天地,比之寻常人要更广阔一些。
  党争、夺嫡、大位……并非最为紧要,摆在第一。
  否则,他就不会重用谭文鹰、更不会平白无故将一支卫军交给燕王、同样不会劝阻凉国公放过宗平南。”
  纪渊手指轻叩桌面,认真琢磨道。
  他始终记得白含章的命格,叫做【群龙舞首】。
  谓之何意?
  纪渊特意看过元天纲的命书,其中记载。
  《卦经》第九,群龙无首,六爻皆动。
  乃是代指太古之时,人人皆有圣德。
  是为众阳、是为群龙。
  无首者,至治之隆。
  所以是上上大吉之卦象。
  但将“无”字换成“舞”字,其意截然不同。
  群龙见首,舞弄九天,拱卫其中,此为三千年以降的圣人气象。
  若依据这个解释,白含章就是慑服群龙的为首之人。
  那四十六条命数,其中【外圣内王】、【受命于天】、【万民之主】三道金色粲然生辉。
  毫无疑问,这位太子殿下未来极有可能会是一位史书留名的明君、圣君。
  因此,纪渊确有三四成把握。
  白含章未必会拉拢凉国公,施压北镇抚司。
  况且,他那双“灵眼”可以搜寻域外邪神爪牙,暂时难以替代。
  又是钦天监正的记名弟子,加上黑龙台的百户身份。
  种种因素凑成了,纪渊强闯巡营杀人通名的底气。
  “你这人心思深沉,不是气血上涌含怒拔刀杀人的莽夫。”
  敖景吃完一块煮入味的萝卜,抹了抹嘴巴。
  “跟无垢性情倒也互补,依我之见,干脆找个良辰吉日,定亲算了?”
  话音未落,那座肉山似的雄武身躯,便被轰的一声打飞出去。
  “还没吃完,可别掀翻了桌子。”
  对于敖指挥使的遭遇,纪渊没有丝毫同情。
  好似没有听见一样,下筷如飞,夹起煮熟的肉丸、鱼片。
  待到吃得半饱,方才缓了一缓。
  “若凉国公执意进京,要拿你抵命,那该怎么办?北镇抚司必然挡不住他。”
  打跑胡言乱语的敖指挥使,秦无垢回到座位。
  眸光流转之间,透出几分担忧。
  “自然是拔刀相搏。”
  纪渊平静答道。
  好似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可是一位兵家宗师,杀伐之重,未必会比山河榜上的世间绝顶差上多少!”
  秦无垢似是被气得发笑。
  “宗师又如何?便是圣人要杀我头,也不能坐以待毙!”
  纪渊眸光幽深,语气坚定。
  “你这话大逆不道,岂不闻,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仔细想想,你杀袁柏还是太过冲动……”
  秦无垢轻哼一声,眼角眉梢仍有些许愁意。
  “我所做之事,如下棋落子,从无后悔二字。”
  纪渊目光透过铜炉烟雾,正色以对。
  “天底下从来不会少以强凌弱、以权压人之事。
  过去有,现在有,未来仍然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