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谕旨,又非太子亲临!
国公府内有圣人赐下的丹书铁券,哪怕殿下驾到,本公子也能见而不拜!
你个卑贱出身的辽东军户,扯虎皮做大旗,真真可笑!”
杨榷双手负后,立于花厅台阶之上,眸光垂流,俯视过去。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面前的年轻百户。
自己贵为国公之子,相交相识,皆为勋贵子弟,门阀翘楚。
祖上若非将军、侯爷,宰相、内阁大学士,都不会搭理半句。
如今大开侧门,接见这个泥腿子,已经算是屈尊纡贵,很给面子了。
“好威风,好气度,不愧是凉国公的子嗣!”
纪渊不以为忤,将东宫谕旨交与身后的蓝袍宦官,抚手笑道:
“自恃圣眷隆重,所以二公子才敢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不过,圣人大诰明确记载,丹书铁券虽能免死,但却有两条规矩。
谋逆不宥,子孙不赦!
二公子莫非忘了?”
杨榷趾高气昂的神色倏然一滞,好像愣住。
尔后,锁紧眉头,冷脸呵斥道:
“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本公子这阵子深居简出,何曾触犯过景朝律法?
休要栽赃罪名,给国公府泼脏水!”
纪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向杨榷的眼中带有怜悯之色。
这位国公家的二公子,很显然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亲父当成弃子舍掉。
“本百户前些日子奉东宫之命,前往黄粱县查案,
返程回京的路上,途经黄泥大岗,遭遇众多刺客拦路截杀。
这件事,二公子可有听说?”
事发了?
东宫要对国公府下手?
杨榷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故意嗤笑道:
“纪九郎,外界说你桀骜不逊,骄横自大,果真没有讲错。
你不过北镇抚司,一个小小地百户,蝼蚁般的人物,也配入本公子的法眼?
换作往日,没有东宫的谕旨,
你连国公府邸的门槛都迈不过去,更遑论站在本公子的面前!
你是死是活,与本公子有什么干系?想要栽赃嫁祸,那就拿出确凿铁证!”
纪渊笑容更盛,由此看得出凉国公的二儿子。
其实是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软弱性情。
毕竟,声音越大,底气越虚。
“难怪,杨洪最后宁愿力保义子赵无烈,把亲生骨肉抛出去作弃子。
原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靠不住,撑不起家业门庭。”
杨榷瞧见那泥腿子笑意吟吟,脸上浮现明显的可怜神色。
这一下直似火上浇油,怒气大涨,声如暴雷吼道:
“鹿伯!把这个满嘴胡话的泥腿子打出门去!”
堂堂国公府邸,自然不会只有明面的护院家丁。
除去那些军中退下的虎狼悍卒,另外还供奉了一位四境大高手,作为镇宅之用。
鹿伯,也就是府中的车夫。
像杨榷,杨娉儿,乃至于杨休等人,出行都会带上他。
外人并不清楚,唯有杨榷才知道,这是一张保命符。
唰!
一阵狂风平地掀起。
大股气流像撕扯裂帛,发出“哧哧”之音。
纪渊眼皮微微一跳,眸光微凝。
花厅之内,不知道从何处窜出的鬼魅身影。
轻微晃了一晃,就此突兀横在他和杨榷的中间。
此人两鬓斑白,指节粗大,面容普通,像个老农。
仅从气息来说,最多只是服气有成的练家子。
“这位百户大人,我家公子说要送客,请吧。”
被唤作“鹿伯”的老者客气说道。
“鹿敬之,原是铁血大旗门的少门主。
景朝马踏江湖的时候,燕王扫荡武林宗派,铁血大旗门也在其中。
一家老小死的死,逃的逃,你却投身凉国公府,做了一名车夫。”
纪渊双手负后,平声静气道:
“大旗门最为出名的武功,无非就是‘风云手’和‘炼铁真罡’。
前者捉风探云,迅疾如电,一息之间,可出手三十六次,飘逸绝伦。
后者生吞金铁如豆腐,化入己身,坚不可摧……”
鹿伯的面皮抖了一抖,他的眼光毒辣,胜过杨榷许多,轻声道:
“百户大人原来是有备而来。
景朝上下都说北镇抚司如狼似虎,是活阎罗,
南镇抚司无孔不入,是耳报神。
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连老朽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无名小卒,都打听清楚。
想来,今晚是难以善了,不死不休了。”
“没错,别说你一个垂垂老矣的凝罡四境保不住杨榷。
就连五境宗师亲至,也不行。”
纪渊颔首一笑,问蓝袍宦官要来那道谕旨。
双手向外拉开铺展,中气十足道:
“案犯杨榷,勾结鹰扬卫孟长河,英略馆主严盛,
合谋盗取大统领赵无烈的手令,调拨军械伏火雷,
埋伏刺杀朝廷命官,致使北镇抚司死伤数十人。
触犯国法,铁证如山,不容辩驳,收押入狱。
杨二公子,你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