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纪九郎,连本宫都敢取笑?
不过你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有些道理。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有时候太留余地,可能也会反噬自身。”
这位太子殿下,像是有所感触,眼神闪动几下。
随后,收敛流露的神色,淡淡问道:
纪九郎,你觉得朝堂上如何?
若是有志于出将入相,光耀门楣,本宫可以破例去说一次。
敖景再怎么惜才,不愿意放人,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纪渊眉头微沉,思忖了片刻,正色道:
“朝堂之争水太深,杀人于无形之间,臣年纪甚小,恐怕把握不住。”
他这是真心话,堂堂正三品的兵部侍郎,就因为看不明白大局大势。
不仅受辱于六品百户,之后恐怕连性命都难保住。
毕竟,徐颎身上打着凉国公旧部的烙印。
从兵部外调到边关招摇山,落到宗平南的手里,还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就猜到你会如此回答。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太费心力,的确不利于武道修行。
尤其是走杀伐决断的兵道武夫,通常而言,都是先去边关磨砺个十年八载。
武学境界大成之后,才会逐步回到朝堂,养大势、养大气。”
对于纪渊的婉拒,白含章也没有放在心上。
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道:
“纪九郎,你如今受封千户,按照北镇抚司的规矩,
必然是要调离天京,巡狩一地。
相信敖景也与你提及过此事。”
纪渊微微颔首,平静道:
“敖指挥使曾经说过,也给过我几个选择。
目前来说,西南,辽东,东海,以及朔风关以北。
这四处地方,尚且空缺千户坐镇。”
白含章颔首以对,踱步走到桌案之后。
摊开一张景朝疆域图,逐步指点道:
“那你可有属意的地方?
西南十二府是凉国公旧部,以及勋贵的地盘。
多年以来,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
从上到下,官官相护,外人根本渗透不进去。
东海连年都有龙种邪孽上岸作乱,杀之不尽,难以根绝,是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朔风关的话,天寒地冻,气候恶劣,一年唯有秋冬两季,导致民风彪悍,大寇并起。
它也是域外四尊侵染最为严重的地方,化外之民人多势众,时不时就会冲犯边关。
至于辽东,武侯蓄养私兵,边军结成村寨,
把持地方,根基深厚,尾大难掉。
这些利害关系,你应该都有所了解。”
纪渊点了点头,面色一凛,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物什。
不由望向那张囊括四十九府,一百二十州的疆域地图。
山川地势,江河水脉,龙气走向,皆是无比清晰。
倘若将目光凝聚于某一府、某一州,它还会自行放大,呈现更多细节。
“这是开物院制出的新玩意儿,叫做‘方寸图’。
又分为府、州、郡、县四个品阶。
东宫所有,乃是独一无二的天下方寸图。
其中的每一条路,都是钦天监徒步丈量山河,动手测绘所成。”
见到纪渊的注意力都在方寸图上,白含章仔细解释道。
“只有官府中人,才能持有此物。
家中私藏者,一律与谋逆大罪论处。”
纪渊若有所思,他时常听说,
太子行为端正,举止大方,从无恶习。
唯有一点,格外喜好奇技淫巧,为儒门出身的臣子诟病。
许多人都揣测,可能是因为圣人抬高丹师医者的地位。
所以,太子殿下有样学样,对待匠人同样礼遇甚重。
“不知殿下能否送臣一张,就当是办差漂亮的恩赏。”
纪渊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问道。
“巡狩一地,若是晓得地方上的情况,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白含章愣了一下,随即笑骂道:
“你真个惯会顺杆往上爬,得寸又进尺。
你既不是一府之主,又非一州之官。
私自索要这方寸图,不合朝廷的规矩。
若叫御史台知道,肯定要参你一本。”
纪渊眸光灼灼,依旧注视着白含章。
不言也不语,好似耐心等待。
后者轻咳两声,无奈道:
“看在你即将巡狩的份上,本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稍后拿一份与你。”
白含章在心中感慨,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
都经常出入这座暖阁,商谈国事。
可是头一回来,就开口挟功邀赏的官员。
遍数朝堂上下,也就纪九郎一人。
“看样子,你已经想好巡狩何处了?”
白含章坐在大案后面,赤红色的蟠龙袍精致华贵,有股浓郁的龙气凝聚成形。
换作北镇抚司其他的千户,哪里会有这个待遇。
应该巡狩何地,全凭上官做主。
“辽东吧。”
纪渊嘴角含笑,似是打趣道: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乃圣贤所言的道理。
殿下既封我千户之位,又赐我御前之座。
如今还给了一份难得的方寸图,作为巡狩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