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持拿龙旗,彰显威严的亲王。
细想起来,无非就那几位皇子。
至于加五珠,赐七旒,这是仅次于东宫储君的圣眷恩赏。
满朝上下,得此殊荣者,只有燕王白行尘一人。
“殿下此言差矣,我修的是入世法,非出家僧。
皇觉寺的老方丈心中明白,却不喜欢。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他下令逐走贫僧,也在情理之中。”
黑衣僧人声音淡淡,平静回道。
哪怕与燕王白行尘并肩同行,也是不卑不亢。
仿佛盘踞大岗的猛虎,未见半点佛性,却有浓烈煞气。
“哦,和尚,那你不妨说说,什么叫入世法?
本王时常听人提及,菩萨畏因,众生怕果。
都道遁入佛门,就要四大皆空。
需六根清净,斩断尘缘。
历朝历代,从来只有出世的和尚,何曾见过入世的高僧?”
燕王白行尘眺望毒龙岭,一本正经问道。
虽说皇族信佛,朝廷奉道,但景朝并未册封国教。
即便是社稷楼的监正大人扶龙功成,也只有国师的名,而无国师的实。
据传,圣人并不热衷于鬼神之事。
对于仙佛传说,更加嗤之以鼻。
认为需要供奉香火,盘剥于民的教派,都是邪魔外道。
所以才有后来的破山伐庙,废除淫祀野祠之举动。
“不瞒殿下,此乃谬误。
佛门出世,并非做缩头乌龟。
想来百蛮长驱直入,占据中原的时候。
那些脊梁断折,心气俱丧的穷酸书生,个个都去逃禅。
将佛门当成避世之处,将佛法视为麻痹之药。
还美其名曰,自得其乐。
却不想想,他们与半截朽木有何区别?
真真笑掉大牙!”
黑衣僧人拈着念珠手串,一字一顿,冷笑道:
“殿下岂不闻佛陀有言,一切众生,从无始来,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此话作何解?意思是,你我皆有灵性不灭,无论轮回多少次,
皆有前世之因,今生之果,来世之报。
所以,不顾今生,只修来世,那是愚人!
积德行善,轮回福报,那是妄人!
贫僧以为,佛陀这一句话,分明是想要众生缘觉,人人成佛。
自前世悟真灵,从今生得圆满,于来世证果位!
可惜,却被徒子徒孙曲解,成了一剂蒙骗大众的迷药。
关门起来敲木鱼,那是蠢材庸人才走得路。
贫僧偏要踏遍这五浊恶世,拿起放下,圆融自在!”
这番话,掷地有声。
那头血纹大虎似有所感,低声咆哮,带起恶风。
“好个言辞犀利,杀伐毕露的道广和尚!”
燕王白行尘抚掌大笑,颔首赞道:
“好个修入世禅,誓夺佛首的黑衣妖僧!”
黑衣僧人掐着念珠,按住胯下血纹大虎的头颅,轻声道:
“贫僧从皇觉寺,辗转再去悬空寺,最后来到天界寺。
唯一所得就是,当今的佛门已经破落,佛法已经凋敝,实乃末劫之难。
庙宇之中,打坐的是腐烂枯木;大雄宝殿,容纳的是木鱼脑壳。
穿袈裟的是魔子魔孙,念佛经的是不肖后人。
天底下,称得上真和尚的,又有几人?
贫僧……修佛,定要学莲花生大士!”
燕王白行尘眯起眼眸,淡笑道:
“道广,你这话里杀气惊人。
直似血流千里,伏尸上万!
怪不得太子殿下说你,披僧袍是平白浪费大材。
统领数府之地,做个封疆大吏,才能发挥用处。”
他的母后虔心信佛,加上圣人也曾剃发为僧,化作沙弥,算是跟佛门有过一段缘法。
所以看过几本佛门经书,懂得其中的典故。
皇觉寺的隐脉,曾有一代祖师名为‘莲花生’。
创出前无古人的杀生证道之法,练成忿怒金刚之相。
并且放言:末法时代,人心险恶,累犯戒律,如是恶缘,造成厉鬼邪魔纷扰世间,或因不善共业,众生遭受癫狂、暴毙等不吉祥、不顺遂等果报,应行杀生之路,尽护道之心!
黑衣僧人手指顿住,摇头道:
“无非效仿前辈,并不是轻动杀心。
况且,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也看错人了。
官场之上,向来都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没几座稳固靠山,再厉害的本事,恐怕也难站得住脚。
贫僧如若为官,不出三年五载,要么挂印狼狈而去,要么菜市口斩首。
依我所见,与其驾船到波涛汹涌的江心垂钓。
不如立于岸上,耐心等候,迟早会有愿者上钩。”
燕王白行尘玩笑也似,轻声道:
“照这样说,本王便是那条甘心上钩的大鱼了?”
黑衣僧人神色坦然道:
“贫僧与殿下,互为江河之鱼,互为岸上钓者。”
燕王白行尘似是满意这个回答,扯动胯下神驹的坚韧缰绳,长笑道:
“此话不错,那就,愿公如松柏,本王如青山。
道广大师,你尽管放心,虽然本王这辈子都在向圣人靠近,但有一点,绝不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