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山心头松了一口气,他确实是害怕纪渊打探完消息就拍屁股走人,不管张家的死活。
倘若不彻底献上足够诚意,岂能打动一位北镇抚司的千户大人。
让对方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拔除血咒。
看到纪渊点头,愿意接过盗字门,张奇山轻咳两声,开口说道:
“水云庵确实是从琉璃厂这里,进了三样贵重冥器。
它们来头都很大,非同一般。
那口朱红棺材,乃是炎武时期的一口诸侯三重棺。
《青囊经》里有提到,自大炎朝起,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人再重。
所谓的‘重’,就是内棺之外,层层套棺的叫法。
从外到里,分别乘坐‘大棺’、‘梓棺’、‘木棺’、‘革棺’……等等。
水云庵拿走的那口朱红棺材,是一口梓棺,绘有福、禄、寿的三星图。
只需稍加祭炼,就能成为‘禁忌法器’,护持自身踏入阴世。
长明灯是佛门某个大罗汉圆寂,一丝精神不灭,残留于灯焰。
陪葬陶俑是庆朝时期的仿制品,用类似装脏的手法,把活人埋入陶器,生生烧成。
通常用于守护寝陵墓室,对付那些摸金倒斗的土夫子,也就是盗墓贼。
依照我的判断,水云庵应该是要入阴世,下旧土,搜寻某个太古、上古遗留下来的洞府遗迹。
这种事,并不少见,一直没有摆到台面上而已。
从朝廷、到六大真统,都会着手发掘古代洞天、残破山门。
毕竟,两场大劫来得突然,许多修行体系、奇闻异事、传说秘辛,都被掩埋于阴世旧土。”
纪渊颔首,手指轻轻敲打座椅,发出“笃笃”声音。
片刻后,他又问道:
“据我所知,活人是不可能踏足阴世的?
劫气道雾,极伤肉身,五境宗师都撑不住多久。”
张奇山略感诧异,没想到这位北镇抚司的年轻千户,对于阴世还有些了解。
他嗯了一声,斟酌少许,方才说道:
“这些本是走阴人一派的秘传,不可宣之于外人。
但今日纪爷成了盗字门当家,我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走阴人这一派的源头,已经不可考据。
最早是在庆皇时期,当时巫蛊之术颇为盛行。
许多方士齐聚于皇宫,炼制长生药。
后来徐伏出海一去不复返,惹得庆皇大怒,于是就把一众方士坑杀。
但大庆朝历两代而亡,当时还被叫做‘咸阳’的天京城被攻破,许多库藏流落民间。
其中之一,就是《太阴炼形总纲》。
有人得到半页残篇,遂能出入阴阳,自称是‘走阴人’。”
纪渊眉峰耸动,似是没想到区区下九流的行当,竟然能够追溯到如此之远。
说起来,那徐伏不就是后来受到怒尊蛊惑,意图尸解九次,迎接大魔降世的灵素子么?
“那时候的走阴人,其实就是与阴魂沟通的神婆。
要么天生通灵眼,入夜能看到鬼。
要么就是按照《太阴炼形总纲》的法子,开天眼,与阴魂相见。
又因为女子属阴,更为合适,所以各地村庄皆有神婆。
但干这一行时间长了,阴气入体,损害寿元,往往活个五六十岁就没了,也并不兴盛。
等到代代传续,不知何时便形成了阴门九派的说法。
其中有一位走阴人,耗费毕生心血,收集三分之一的《太阴炼形总纲》,从中寻得真正出入阴阳的秘术。
那就是,炼阴物成器,遮掩自身阳气,避免被劫气道雾所伤。”
纪渊眉心微微一跳,想到安老头所说过的阴魂修行之法,不由出声道:
“找个壳子?把自己装进去?”
张奇山眼中惊色更为浓重,点头道:
“没错,阴魂死后不散,吸纳阴气到一定程度,就能凝聚阴身鬼体。
但想要完成这一步,需找个合适的物件,容纳团团阴气,最终变为比小鬼更可怕的凶煞。
走阴人也是从中得到的启发,专找死人下葬的冥器祭炼,越凶越好。
这样才能遮住活人的强盛阳气,瞒天过海,避开阴司定下的规矩。
这类物件,统称阴器,又分为五个层次,最低级是没有经过祭炼的冥器。
常人佩戴,或者收藏,容易招致阴魂邪祟,还会增加撞到鬼打墙的可能。
往上再是符器,篆刻佛、道两门的法箓,压住物件内里的凶煞,免得反噬自身。
然后上、中、下的禁器。
像水云庵带走的那三样,只要略通祭炼之法,保底都是下品禁器。
足够在阴世待个三四日之久。”
纪渊顿时了然,看来他猜得没错。
杨娉儿确实要拉着徐怀英一起去探真人洞府。
如此,三件冥器,已去其二。
那就是说,水云庵还有一人随行?
会是谁?
思绪略微一转,纪渊敲击座椅的手指停下。
抬起眼皮,望着张奇山问道:
“盗字门中,可有收藏阴器?”
张奇山怔了一下,随即如实答道:
“阴门九派,因为少不了跟阴魂鬼怪打交道,每一支都传下过一件上品禁忌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