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他头脑略微有些昏沉。
好像宿醉未醒,垂首道:
“的确不知,我只听闻过世尊降魔猿的事迹流传。
还请前辈详解。”
悟空道人笑意和煦,像是随意寻个话头:
“贫道也没想到,那本《西游释厄传》并未流布到第九劫。”
纪渊昏沉沉的心头一震,喃喃道:
“师徒四人历劫取经,前往西天……游记……”
悟空道人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
“正是。小友兴许不知道,那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觉者。
其实,并无四位,也非师徒。
仅一人尔。
佛祖曾经有云,世间众生有三,乃利根,中根,钝根。
想必你也知道,《西游释厄传》中的大徒弟,乃天地造化的灵猴,为利根者,本性真如,本性自空,所以才能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二徒弟便为中根者,如世间之诸众生相,贪图美色,好吃懒做,爱占便宜,难分敌我,不辨真假。
三徒弟是钝根者,既有吃人的魔性,也有求佛的秉性。
师傅又名三藏,此为佛门经典的说法。
经藏为佛说法,律藏是清规持戒,论藏是后世弟子注释详解。
精通这三部者,可被称‘三藏法师’。
所以,纵观全书。
师傅是驻世的正法,具大慈大悲的菩提心。
可自古以来,求道只有心意不成。
所以才要上、中、下三大根器的徒弟,保驾护航。
他们代表芸芸众生。
想要成佛作祖,须得根器与菩提心并存。
且,师傅肉体凡胎,不识妖魔,不敌鬼怪。
而大徒弟飞天遁地,手段无穷。
师傅如何降伏大徒弟?
依靠一道定心真言。
出家人若是心猿意马,该如何?
持戒也。
此书,非游记,乃求道之自述。”
悟空道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好像都有着沉重分量,压在纪渊的肩头。
大红蟒袍猎猎飞扬,鼓荡不已。
原本挺拔的身躯渐渐弯下,仿佛即将跪伏拜倒。
“所谓西游释厄,厄者何?种种魔难也。
释厄者何?脱壳成真也。
贫道从东土而行,学法须菩提,又悟三藏经。
为全道果,为求真如,历劫西行,见佛取经。
沿途遭逢九九八十一难,大小灾厄、劫数,更难以计数。
如此,方成此书!”
悟空道人沉静的面容,浮现一丝波澜。
好似缅怀,又有几分唏嘘,感慨道:
“诸圣成道,必争尊位,欲成尊位,必全仪式。
贫道求佛之‘真如’,道之‘本无’。
正所谓,鸿蒙初辟本无性,打破冥顽须悟空!
为合此道,为全其真。
贫道一心四分,化凡西行!
这才有那本《西游释厄传》流传四方!
可恨!可叹!
路尽登灵山,世尊却避而不见。
祂合道诸界寰宇之‘真性’,发大宏愿!
人人自悟,皆可成佛,苦海渡尽,三界极乐。
既然如此,为何不愿点化我?
为何又不愿把《如来真经》传授而下?
我西行历劫,功果泼天,凭什么做不得灵山佛主?
一念无明,遂起忿怒,心猿挣脱栓绳。
我举棒打死三藏,灭了菩提心;
打死二徒弟,弃了众生相;
打死三徒弟,绝了向佛道!
由此,那头混世魔猿横空出世!
叱咤十方,欲要掀翻须弥!
那菩萨罗汉皆降不了我,那十方揭谛望风而逃!
一路打到天庭,八部正神。
也只有斗部、雷部二位真君,才能拦上一拦!”
悟空道人声音越发宏大,好似雷音轰隆,回荡于空旷的洞府。
“可不得道果尊位,终究也只是寰宇下的蝼蚁。
世尊未曾现身,只用一掌就将我擒拿。
可我仍旧不服,与祂赌斗,坐困五指山,自囚万万年。
魔性不除,元灵不灭!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入灵山不成佛,自后再无舟渡我!”
喀嚓、喀嚓、喀嚓!
纪渊好像背负着五条灵根山脉,无与伦比的庞然重压,几乎将肌体挤得皲裂。
他体魄欲碎,心神更是迷乱。
艰难地抬头去看,发现盘坐茫茫混沌的悟空道人,已经是身披血衣,杀性冲霄。
那头呲牙咧嘴,凶相毕露的魔猿,不知何时伏于座下。
“我与它,本就是一体两面,一身二心……”
想到悟空道人此前所言,纪渊昏沉沉的心念好似掠过闪电,撕开迷雾。
“世尊将悟空道人封镇于五指山,是要用六字真言磨灭他的魔性、凶性、杀性!
斩去三尸,自悟成佛!
可他执迷不悟,竟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意欲挣脱枷锁,脱困而出!
斗、战、胜、佛!四个字都不能选!”
就在纪渊猛然醒悟的时候,皇天道图终于洞彻四枚玄奥道文。
万丈金光之下,字迹如龙蛇扭曲,宛若晕染成团的漆黑墨色,倏然发生变化——
冥!顽!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