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耸立的太和殿如若山岳,气势无比的磅礴浩荡。
那位替圣人监国二十年的太子殿下,将在一片钟鼓礼乐声中,由内侍簇拥着乘舆临朝。
端坐于白玉丹陛的龙椅上宝座,面南而听天下!
行进途中,百官噤声不言,群臣屏息凝神。
只有衣袖摇动,佩玉碰撞的琅琅响动。
待到鼓乐声停下,今日难得穿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白含章现身。
往常的朝会,因为还未正式登基的缘故,这位太子殿下只着盘领窄袖的蟠龙袍服。
可这一次好似与以前大为不同,白含章落座之后。
从圣人闭关后就销声匿迹的陈貂寺,竟然代替平日的掌印太监,微微弯腰站在旁边。
白发白眉的老宦官,如同看门护院的家犬,震慑住一帮非东宫附属的党派山头。
宽阔大殿,丹陛之下。
也未有哪个臣子胆大包天,敢于直面储君的龙颜。
纵然如内阁宰执,六部尚书,也要低头。
所以,并无谁发现头顶旒冕的白含章脸色惨然。
“果然是,气数将尽之相。”
同样垂首的怀王白容成嘴角勾起,闭目想道:
“也该来了。”
……
……
应天府,庆云楼。
今日很是热闹,乃每三年一次的龙女祭。
传言曾有龙女触犯天条,被雷部神将打落于此,镇压万万年之久。
故而,每到秋冬季节,便会举行盛大祭祀,以求龙女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覆着金色面具的陈仇凭栏而望,俯瞰长街上的芸芸众生。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舞狮舞龙。
如此阵仗,让贩夫走卒驻足,寻常百姓相看,宽阔的青石板路,霎时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长龙也似的祭祀队伍,为首是穿得道袍的庙祝,走在前面晃动铜铃,口中念念有词,诵唱祷言。
紧随其后的,乃是七八个打着赤膊的魁梧大汉,抬着一架漆成红木的车辇,上面便是蒙着罩布的龙女娘娘。
这样一幕人间景象,让身为灭圣盟之主的陈仇看得怔怔出神,眉宇间罕见流露柔和意味。
“陈洪基没本事,丢了应天府,也辜负了你。
致使娘亲金身被打碎,符诏被夺回,永世受镇压……陈仇,陈仇,以‘陈’为姓,以‘仇’为名。
既是偿还陈洪基的父子因果、骨肉情分,也是提醒自己,时刻铭记与白家不共戴天!”
陈仇将手一招,烟波荡荡,巨涛悠悠的江河从中分开!
顷刻显出洋洋浩浩,漠漠茫茫的震骇气象!
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滚却如山耸背,当初被镇压的江神宵飞身而起,平稳掠进庆云楼。
“万事俱备,如今该往天京去了。”
陈仇负手而立,轻声道。
“盟主,计划有变么?”
江神宵受长流百川的水脉镇压,功行反而又有精进,背起那座大书箱,恭敬问道。
“有人晋升七曜之位,又合太古九宸,扰动了命数。
不过无妨,大局已定,都道天京是龙潭虎穴,大宗师闯进去都难杀出来。
我却想再试试,白重器的手段。”
陈仇淡淡一笑,眸光倒映出揭去红布的龙女娘娘金身像。
身披锦绣羽衣,腰束长光明珠,眉如远山,气度婀娜。
神色气色,栩栩如生,宛似活人,惟妙惟肖。
“白重器今日定然出关?”
领会盟主话中深意的江神宵悚然一惊,六十年前,那位景朝圣人便为此世武道当之无愧的第一座高峰。
闭关二十年余,是否依旧真无敌?
“走吧,白家人欠的债,总要还的。”
陈仇隐于黄金面具的神俊面容,好似生铁铸成。
麻袍衣角飘荡间,他往外踏出一步。
头顶显出一尺来高,上下七层的玲珑宝塔。
玄奥古朴垂流万象,其上流动着两个斗大的道文。
太宇!
令人一见,就觉法理深刻,有种上下四方颠倒,天地八极崩坏的大恐怖!
其色玄黄的玲珑宝塔放出光华,将陈仇与江神宵一罩。
无垠太虚如被刀斧劈开,撕出一道门户也似的口子。
两条人影宛若梦幻泡影,倏然遁入进去,横跨千万里之遥,来到天京的皇城御道。
“让埋下去的暗桩钉子都发动了。”
陈仇独自行于御道,旁边小贩行人对他视而不见。
江神宵微微躬身,数十年的谋划布局,将在这一日全部启用,为的便是破去钦天监设下的惊神大阵!
日头渐渐悬于中天,三十六座坊市熙熙攘攘,来来往往,一派繁华。
随着江神宵吩咐下去,或是某间客栈,或是某个娼馆,或是某座废弃民宅。
许多人开始奔走,他们平日里渺小如蚁,并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在今天,这些早已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苟且偷生数十年,被朝廷冠以“余孽”之名的孤魂野鬼。
皆愿意赴死,求一个机会!
“马踏江湖,破山伐庙,听上去很威风,可那只是对景朝而言。
换位而处,在那些被伐灭的门阀、破去的山门、踩下去的前朝贵胄眼中,尽是累累白骨筑起的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