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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想提醒魏西陵注意,就听魏西陵道,“点火。”
  萧暥心中凛然。
  这一招彻底,釜底抽薪,不管那些妖耳尸胎是什么东西,一把火烧个尽。
  云越立即取来了火把,一名士兵用火折擦了几下,一股绿焰噌地腾起。
  “这火怎么是绿的?”狍子嚷道。
  魏西陵凝目看向庭院中央,目光犹如冰霜。
  这时数百死尸又摇摇晃晃从灰烬中站了起来。
  穆硕的脸上长满妖耳,鬼气森森地抬起了头,眉心那支羽箭还兀自插着,怨毒的目光射了过来。
  楼台上,魏瑄看向黑气不断涌动的祭坛。
  这黑雾阴寒刺骨,使得周围任何明火都无法点燃。
  不要说普通的火焰,就连魏瑄体内的玄火真气,也像被封冻住了一样,完全无法催动玄火。
  甚至离开祭坛七八步以外,他就已经感到一股阴森刺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起,将人狠狠地往下拖去。
  *** *** ***
  又一波箭雨过后,奔腾咆哮的尸胎犹如洪流般冲击着堤坝般撞向坚固的盾墙,其势更为猛烈。紧接着又被盾牌后刺出的长矛挑飞戳穿。
  那些东西就像疯长的野草一样,杀不完割不尽。
  萧暥明白了,这是要耗死他们!
  他立即看向魏西陵。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纸灰飞扬,阴风刺骨,魏西陵的银甲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霜,月光下一片晶莹。
  他面若霜雪。从容地率军分批变阵、包抄、歼灭。
  萧暥发现更糟糕的一个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和面对这些杀不完的死人,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众人的体力和战斗力急剧下降。狍子脸色铁青,弯着腰大口喘着气,云越紧咬着薄唇,面无血色,手中的长剑被粘稠的脓血包裹,染成了黑褐色。
  但这些满脸长满了层层叠叠瘆人的木耳的尸胎,像野草一样,割完了一批又生出一批。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大地仿佛都在微微发颤。
  萧暥在高台上观战看得清楚,有东西。
  ‘雪地’下有东西在操纵这些个尸胎的行为!
  神殿里,青粼粼的烛火将每个人的脸映得阴森可怖。
  魏瑄看向车犁,沉声道,“是鬼母。妖耳是被鬼母操纵的。”
  车犁挑起眉,“你知道的果然多。都是余先生告诉你的?”
  妖耳尸胎这种东西分为两部分,尸胎就是被寄生的人或者兽,妖耳就是那种木耳状的东西,而鬼母就是生长妖耳的母体。
  只要鬼母还在,妖耳就会不断繁衍,尸胎就杀不完。就好像你只砍去了一棵树的树叶,却没有断其根系,树叶还是会长出来。
  要铲除这些妖耳,除了烧掉这棵树外,还可以断其根系!
  庭院里,灰烬如雪。
  萧暥凝视着疯狂撞击着盾墙的尸群,想起以往看的恐怖电影里,这种成群的寄生物一般都有个母体,母体如同蜂王,而那些尸胎就像工蜂。
  他挠了挠苏苏的秃头,所以这鬼母就是这些妖耳的母体了?
  只要把它揪出来干掉就行了!
  可是庭院里白茫茫一片,一切都覆盖在厚厚的纸灰下。这鬼母藏在什么地方?
  他忽然想起魏西陵说过要查验阿迦罗的尸体,现在白茫茫一片,不知道阿迦罗有没有变成那种东西。
  平心而论,虽然阿迦罗是敌人,也不失为一条汉子,他现在已死,恩怨已了,萧暥并不希望他死后变成不人不鬼的尸胎。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一念掠过。
  “那里!西陵,射那座石像!”萧暥忽然道,
  他记得他们‘大婚’那晚,阿迦罗牵着他的手走过神道,他说北狄人用动物来计日月,而神道边的石像一共十二头兽代表十二个月,现在他一数雕像,怎么多了一头?
  一波锋利的羽箭迅如急火,向那石像攒射而去。眼看就要将它射成蜂窝。
  电光火石间,那浑圆的石像忽然蠕动起来,无数的污白色的须状触角抛飞到半空,如同女子飘散的长发在空中狂舞,将数十支破甲箭凌空截住。
  卧槽!萧暥一惊,这什么玩意儿!水母吗?
  这就像一只舞动着触须的水母,污白色的伞盖上密布着令人浑身起着鸡皮疙瘩的孔洞,无数的菌丝触角从伞盖下倾泻而出,在空中密密麻麻散开,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些绵细的触角似乎还会分泌出腐蚀液体,一支支坚韧的桦木箭杆竟然被那些黏液软化揉断,纷纷坠地。
  大概是鬼母受到了袭击,成群结队的尸胎忽然跟着暴怒起来。它们口中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啸,如沸腾的水,开始疯狂地冲撞向盾墙。
  几轮鏖战下来,士兵的体力损耗过大,坚固的盾墙开始松散,有些士兵被撞得连人带盾往后倒退。
  魏西陵当机立断下令收缩阵地。放弃部分阵地,以收拢兵力并指为拳,这样可以让一半士兵御敌,同时,让另一半士兵休息调整。
  魏西陵凝目看去。尸胎是杀不完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设法除掉鬼母。
  但是箭雨攒射伤不到它,鬼母无数的触角漫天撒开,触角上还有腐蚀的黏液,可以轻易截住箭矢,融断箭杆。
  而且那鬼母躲在尸群后面,想要除掉它,就要先斩杀完成百上千暴躁的群尸。士兵的体力已经急剧下降,急需调整休憩。
  魏西陵剑眉紧蹙,眼下只有分兵突围。以一小股军队,如利刃般切入尸群后阵,剿灭鬼母。
  但是要突出这重重围堵的尸群,接近鬼母,谈何容易。
  更何况鬼母本身也非常难缠,光是那漫天舞动的根须触手,一碰到就会被感染腐蚀,稍不留神这支小队就面临灭顶之灾。
  这不仅是徒增伤亡,还会被妖耳附身,成为尸胎的一部分,徒然给对方增加兵力。
  此行凶险异常,除非他亲自带队突破。
  就在这时,萧暥道,“西陵,我有个主意,能够除掉那鬼母。不用突围。”
  魏西陵回头看去,就见那人一身破衫坐在高台上,懒兮兮荡着两条长腿,一副狗头军师的德行。
  “待会儿我说射箭,你们招呼那鬼母,弓箭伺候。”
  “此物有漫天触须,射箭怕是无用。”
  “这一次,一定管用。”萧暥笃定道。
  他说着眯起眼睛,望向那鬼母深吸了口凉气,补充道,“箭雨,越密集越好。”
  “你要作甚?”魏西陵眉头一蹙。
  他太了解这只狐狸,就是个赌徒,尤其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最爱行险。
  越危险,这狐狸下注就越大。赌起来不要命。
  萧暥挑起嘴角笑了笑,指着那鬼母道:“那玩意儿想把我们变成它的雇佣军,还不给工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神殿里,
  车犁冷笑道,“我倒是有点佩服他们了,居然知道袭击鬼母,也不简单。我都要怀疑他们之中是不是有玄门的人。但是今天这局势,就是谢玄首亲自来了,也无计可施。”
  魏瑄心中一沉,感到他话中有话,“首领这是什么意思?”
  车犁道,“陷在这个阵里,就像是蛛网上的虫子,他们趴着如果一动不动,休养调息,还能多支撑一会儿。可是他们非要挣扎,只能死得更快。”
  就在这片刻的工夫间,庭院里的灰烬四处爆开,上百头尸胎从灰烬里低吼着站起来,掀起新一轮狂暴的冲击。
  趁着魏西陵在前敌作战的机会,萧暥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绕到正被替换下来原地修整的云越身边。
  云越脸色煞白如纸,在漫天尘烬里,精疲力竭地靠在石墙边。
  他的眼睫上落满飞灰,像沾着细雪。薄唇紧抿,右手还握着剑,指节青白突兀,随时都准备再次上战场。
  萧暥搭着他的肩膀弯下腰,“云越,待会儿,你替下狍子时,下令十名长矛兵,矛指一处。”
  云越一看到他,双眼骤然明亮起来,“主公要做什么?”
  ……
  庭院里,尸胎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狂野得冲撞向木盾,企图撞翻盾墙。木盾终于承受不住连接不断的撞击,咔地出现了一道裂缝。
  一头尸胎趁机扑了上来咬住一名士兵的鼻子,紧接着被两支射出的长矛戳穿,挑到半空。
  被咬的士兵脸上迅速生出成片的妖耳,他膝盖一沉重重跪倒在灰烬里,双手嵌入腐烂的皮肉里痛苦的低吼,守住最后一线理智不去扑咬他的袍泽。
  狍子见状一刀砍下他的头颅,给他一个痛快。
  盾墙在剧烈的冲撞下如同波翻浪涌,一排排雪亮的长矛从木盾后射出,交织在一起斜指长空。
  萧暥看准时机,深吸一口气,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脚尖不偏不倚落在聚拢的矛杆上,极富韧性的矛杆在冲力下一瞬间竟被弯成弓状。
  借着这回弹之力,萧暥一跃而起。
  月光如银,映出那矫捷的身形,犹如惊鸿掠影一般,倏然越过长空。
  漫天纸灰飞扬中,无数污白色的根系倏地一下从鬼母伞盖下涌出,喷溅般泼洒向空中,仿佛织出一张密不通风的银色罗网,向那飞燕般轻捷的影子席卷而来。
  “放箭!”
  几乎同时,第一波箭雨破空而去,细长的菌丝立即在空中散开,凌空截住暴雨般倾泻而来的箭矢。
  那场景近乎妖异。
  魏西陵面色深寒,眼眸中凝起烈烈寒焰,这个疯子!
  他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萧暥先是利用长矛为跳板,飞身跃过咆哮的尸群,再利用密集的箭雨吸引开鬼母的触角,趁着这个空当,斩杀鬼母!
  此刻空中箭雨交织如蝗,魏西陵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战场上,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如果箭雨太密集,鬼母的触角没有完全挡住箭矢,就会射杀了萧暥,但如果箭雨不够密集,让鬼母的触角得空,又要袭击萧暥,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三支羽箭突破了菌丝的围堵穿风而至。
  魏西陵瞳孔顿时一缩。
  只见那身形迎风飘摇,纤细的腰线竟比那飞舞的菌丝更为柔韧飘逸。一支羽箭沿着他轻盈的腰线急飞而过!
  另一支羽箭带着尖啸飞来,萧暥当空仰起脖颈,月光映出雪白的下颌,犹如冰雪般透明。下颌到脖颈优美的线条瞬间紧绷如弦,箭尾的羽翎几乎擦着他的咽喉疾掠而过!
  他人在空中,身法流畅无比,美妙的身躯简直是为战斗而勾勒的,凌空一个疾旋,长腿一扫,就将最后一支箭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