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个俯卧撑,自己报数。”
段霖顺从地在地面摆好姿势,正准备开始时忽然回头看向他,灰扑扑的脸蛋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红。
“嗯……其实军队里做俯卧撑一般都是负重的。”
云予:“?”
“毕竟这里是荒星,没有那个条件,要不然,你坐我身上吧。”
很荒缪。
云予这样想的时候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段霖背上,随即脚下腾空,像坐在海上的一艘孤舟里,随浪起伏。
俯卧撑这项运动是典型的消耗型运动,理论上来说越到后期会越吃力,然而段霖不仅没看出哪儿吃力,速度倒是越来越快,活像吃了兴奋剂。
荒星之所以被称之为荒星,是因为这里瞧不见一点生机,死亡于他们不过是时间流逝的终点而已。
段霖不间断地做着伏地挺身,云予昂首望天,共享一场最后的狂欢。
“停。”
云予站起身,没真让他做满两百个,这会儿大概做了一半儿,段霖以为他坐得腰酸,想帮他揉揉,被躲开了。
“你有没有感觉精神力和身体里的能量在流失?”
段霖登陆时便感知到了:“这里应该有某种类似于黑洞的力量。”
云予的视线不再留恋天空,回到人间,瞧见段霖翻了个身,单手撑地坐着,目光胶着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如果所剩的时间不多,那每一秒都看着他才不算浪费。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说的话么?”
段霖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要活下去。”
段霖跳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抓住云予的手放在胸口:“是我们,我们会活下去。”
云予手腕反转,回扣住了他的手,掌心交握处仿佛要开出荒星上的第一朵花,生命力自此喷薄。
段霖不知是不是俯卧撑做多了,脸上飞了点霞色,只是再不肯松开手,和他牵着手浅一脚深一脚地上路了。
没有太阳,也没有磁场,这是一方没有方向的天地,云予和段霖沿着断壁开口的方向行进。
非要找个依据的话,那是云予母亲当初不顾一切冲往的方向,也是林芸法官抱着他脱离泥潭的方向。
这个方向给予了他两次新生。
“没猜错的话这里联络外界的信号应该是被屏障阻断了,运气好的话能在能量耗尽前突破屏障。”
段霖没吭声,回复他的是那只牵得愈发紧的手。
不知走了多久,段霖停下来和云予分食他身上所剩不多的食物与水,前后的路皆望不到尽头。
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宛若绝境。
云予从不相信绝境,他坚信能困住人类的只有他们自己本身,但其他人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心性了。
想着,他看了眼段霖,对方从他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喝得有点急,像急需滋润的枯木,水滴沿着下巴滴落,眼里没有一点儿迷茫,心理素质看着不错。
只是下一秒便在视线交汇的时侯眼神躲闪。
段霖经不住云予的眼神,不打自招:“我再也不敢贴着你的唇印喝水了!”
“……”
云予利落转身:“出发!”
没有昼夜变化,云予只能通过气温的变化来判断现在大概已到深夜。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云予同意了段霖的提议,他们在一块损坏不太严重的彩绘石壁旁坐下,靠拢取暖。
石壁上的彩绘有些掉色,依稀能辨别出画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捧花被高高抛在空中。
云予只在电视上见过别人的婚礼,倒不是没人邀请过他,只是云首席本身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加之觉得自己的出席会冲淡喜气的氛围,大家都不自在,何必。
相较于他的无感,段霖则显得异常感兴趣,弓着身体,寸寸看过去。
五分钟后。
“原来婚礼是这样的。”段霖触碰着墙壁,语气中不乏艳羡。
云予只当没听懂:“你没参加过婚礼?”
正常来说,即便是作为宾客也应当参加过那么几场婚礼,如果不是像他这样离群索居。
段霖摇摇头,回忆起往事表情不那么好看:“自从分化成为4s级alpha,到哪都有人跟着,其实就是监管,我父母说这样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很失礼,像砸场子的,容易被人误会成去抢婚。”
云予屈起的手指顿了顿:“所以后来你才带抑制环?”
“嗯。”
云予抬了抬手,段霖是分自觉地凑过去用脑袋将他的手拱高,他揉了把,不着色的金发硬了点儿。
“其实也没什么,新人一大早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程序把两人运输到教堂,他们需要站在台上被底下的人围观,起哄,和舞台剧演员一样,弄到头发上的彩带很难清理,神父准备了十万个为什么等着问他们,让他们空许一堆口头约定,连正式的协约条款也没有,还有捧花,真花不环保,大多是塑料的,盲扔,一堆人因为一些不靠谱的传说等着抢塑料彩头,总之是一堆麻烦事。”
云予愿意说这么长一段话段霖是开心的,但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尽管云予把这场景描述得不够浪漫,可他还是能根据这一墙彩绘自由幻想。
他指着墙,眼里满是憧憬:“如果,如果我们活着从这里出去,可以举办一场像这样的婚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