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元长吁短叹,忧心忡忡,日夜难眠,正当烦心之际,想起来一个好主意:那七星宗少主陆之洵对他的私生女年妙妙有爱慕之心,还和齐青锋竞争求娶过,只要他同意这门亲事,把年妙妙送去联姻,讨得陆之洵喜欢,两家变成亲家,还愁七星宗不同他交好么?
找到了思路,陈止元欢喜不已,当即再次登门拜访七星宗,找到陆之洵,直接告诉他,为了两家和好,他同意了这门亲事。
陆之洵心里升起几分哀戚,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妙妙。被人当物品一样甩给自己,又被掌门拿来当联姻的工具,此生全凭他人安排,竟没有任何半分自己做主的权利。可想妙妙男扮女装这些年,有多艰难。
等他娶到妙妙,断不会让人再受半点苦。
他虽不喜陈止元的行为,但同人结契在先,又思慕已久,还是答应了,事后会同父母禀告,上门提亲,陈止元喜不自胜,盼来盼去终于盼得七星宗提亲,立马着手安排婚事,从头到尾竟然没有想过问问年渺的意思。
有陆之洵天天找年渺在先,传闻已久,这门亲事并不算突然,得知陆之洵正式求娶,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大灾之后的大喜,宛如废墟中生长出来的迎春花,更加让人振奋激动,众人皆兴致勃勃地准备,一时间碧海门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而年渺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上早课吃饭,却被告知门派在准备亲事,暂时不需要上课了。他望着到处都是的红灯笼和喜字,蔓延跃动的大红色,叫人无端心生喜悦,同时又十分疑惑,随手抓了个师姐问: “师姐,是谁要办喜事呀?我怎么不知道?”
对方看着他乐呵呵笑: “傻姑娘,当然是你要成亲了,先好好玩罢,过几日嫁人,就得忙碌起来了。”
年渺呆在了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空荡荡问: “怎么是我要成亲了?我跟谁成亲?我怎么不知道?”
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通知他一声。
“当然是陆少主啦,难道你们私会这些天,没有说好么?”
* * *
纵然碧海门上下热闹无比,喜气洋洋,逐日峰上依旧清冷无声,仿佛根本没有人居住。
起初,陈止元还会时不时派人来慰问,被多次拒之门外后,便只在过年时候来送些东西,后来四五年也没有出现过,如今一个小小弟子的亲事,更是不会来叨扰。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遗忘一个人。
季一粟的东西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他不需要吃饭喝水,不需要穿衣洗漱,只是暂居此地将养神魂,除了休息就是休息,但年渺来了之后,开始乱七八糟添置东西,小孩子跟他不一样,得吃得喝得玩,还要梳辫子,妆奁首饰,衣服箱子,墙上挂的一排排的字画,是年渺初学写字到渐渐成熟的作品。压箱底的拨浪鼓之类的玩具,是他外出寻物时看见别的小孩子玩,心血来潮带回来的,被年渺当成宝贝一样睡觉都抱着,后来长大便渐渐忘了,只有他还留着。
缺什么补什么,要什么给什么,每次都是一点点,一两样,然而整整十年,日积月累,他的屋子早已充斥着年渺的气息,躲不开逃不掉。
现在,这些东西已经被他统统收起来,无论是暖阁还是厢房,都没有一丝人气,只一些最基本的桌椅板凳床几,俱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副无人居住的模样,恢复成十年前的状态。
他确实应该走了,将养十年,新身体也打造好,是时候进行下一步动作,而且长期在一个地方待着,很容易被发现行踪。
养母和方士的卦并没有算错,年渺命途多舛,一生凄惨,不得善终,至多能活到十八岁,他从一开始便看出来了,然而尚不知详细劫难,十八岁后,距离年渺的浩劫越来越近,细节才逐渐显露。如果没有他,按照原本的路,年渺会嫁给齐青锋,坠入妖窟,被发现真身后,遭群妖凌辱,不到一个月便折磨致死。
如今这最大的浩劫已然化解,年渺的前路铺好,至少此生可以安安稳稳,再无后顾之忧,他也能安心离开。
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再没有什么可看的,偏偏挪不动脚,直到熟悉且急促的踏雪声由远及近,他才停下脚步,朝门外望去。
“师兄!师兄!”尚未见到人,声音已至,年渺一路疯跑,靠着暖阁的门不断喘息着,稍微缓解了些,便仓惶开口, “师兄,你知不知道?陆之洵他疯了,他竟然跟掌门提亲要娶我!现在门派上下,都在准备亲事!”
季一粟背对着他,淡淡道: “如今浩劫过去,七星宗同碧海门有了隔阂,陈止元想拿你去联姻缓和关系,也是常理之中。”
“那我也不能嫁人啊,我又不是女孩。”年渺见他反应不大,心想他一定有办法,心下稍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让这门亲事取消?”
他觉得有些奇怪,暖阁比平日要空荡不少,师兄难得没有躺着,而且一直背对着他,可他心忧别的事,没有想太多,像往常一样扑过去从身后环住师兄的腰,把脸贴在对方背后,可怜兮兮撒娇: “师兄,你一定有办法。”
“不是件好事么?”季一粟道, “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还有什么不满的?”
年渺睁大眼睛: “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是你说要跟他做朋友的,我才会理他,不然我连朋友都不想交,怎么可能喜欢他?我不喜欢他啊,才不能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