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凌桓低低地哀求, “能收了这一切么?我不需要,不需要……”
他知道火神的火,不是普通的火,水是根本无法熄灭的。
火神一时间有些茫然,但是对方的眼泪和柔和的哀求声,以及卑微的态度,还是让他软了下来,熄灭了大火,可是已经晚了,敌方的营地几乎毁于一旦,只剩下无尽的灰烬。
一直到回到营账之中,凌桓一直是沉默的,抓紧时间处理后续的事情。
他受不了,他要赶紧带这个瘟神离开,回到京城,召集更多的高手,将这个灾祸的源头毁灭。
对于杀掉一个疯子,一个手上有千万条人命的疯子,他再也没有了悲悯之心。
京城中收到他的密信,倒也派来了几名方士,他仗着火神不识字,以书信的方式和他们交流,可是这些方士,连火神的人都看不到,更别说处理火神了,让他更加坚定了回家的心。
只要回家,回家就解决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开始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术法上,不由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或许世上真的有神仙,在神鬼之事上,他一个凡人,是如此无力,大概是过去的二十多年太过顺利,才让他在二十二岁这年有了空前的劫难,遇到了恶毒无比的邪魔。
如若有神仙,那神仙也是无用的,否则为什么不来制止这样的邪魔为祸人间?
终于,凌桓踏上了回京的路。
回京的路虽然遥远,却没有遇到什么风雪,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在上元节前就能赶回去。回家的喜悦冲散了多日以来笼罩在将士们头顶的天火的阴霾,每个人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快乐,除了凌桓。
他已经委托来过的几位方士回京,暗中呼朋引伴,召集所有的奇人异士,埋伏在城门口,务必要在进城之前将火神拿下,立即灭口,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另一方面,他对火神虚与委蛇,连哄带骗,尽量让对方高高兴兴的,并且答应不会再随便用火,连颗火星子都不会溅出来。
上元节前一天的晚上,凌桓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家乡,眼泪几乎要流了下来,又被他强行憋了回去,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他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软弱和无助。
已经有先行的快马回京通报了他们归来的消息,相信此刻,他的亲人们已经在东门口等待着他,他无比期待着,更期待的,是在东门外埋伏的各种神秘的高手,据说其中就有擅长水方面术法的高手,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十分有信心将这个所谓的“火神”一网打尽。
因为是上元节前一晚,时间特殊,凌桓特许所有的将士直接回家,等过完节后再进京封赏,所以在进京的时候,他身后只剩下一小批忠心耿耿的将士。在到东门外时,凌桓让所有人先进城,自己有些事情要办,将士们不放心他一个人,一定要跟着他,被他巧妙地化解了,成功独自离开。
他知道火神会一直跟着自己,若是出什么意外,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东门外有一条护城河,已经流淌了千万年,帝华大陆什么时候存在的,它就是什么时候存在的,传说这条河里面,蕴藏着龙气,本身也像一条卧龙一般盘桓着,具有浓郁的灵气,很多方士都喜欢来这里修身养性,他们在这里布下了极其缜密的阵法,无论是什么高手,都逃不出半点毫毛。
东城外已经处理过,没有一个行人,寂静无声,凌桓沉稳地走到河上的石桥,驻足而立,眺望不远处城中辉煌的灯火那里有他最亲近的人,和万千幸福快乐的子民。
今夜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很快落满了他的肩,乌黑的发顶也满是白雪,竟有种凄惶之感。
多年的磨砺和教导让凌桓没有表现出一丝紧张的情绪,只有种淡淡的忧伤,好像他只是单纯来怀念而已。他知道,火神有窥探人心的本事,若是自己表现出一丝异样,对方一定会肆无忌惮地直接看他内心的想法的,那样就都暴露了。
而自从跟凌桓朝夕相处,被对方日日温声细语哄着后,火神感到十分满足,再也没有窥探过对方的内心,此时也是一样,他看着对方俊美清雅的脸,和身上落满的雪花,连声音都难得温柔了,亲手拂去对方肩上和头顶的雪,问: “怎么也不让人跟着,伞也不打?”
凌桓只是凡人,会生病会死亡,若是着了凉,就麻烦了。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偷偷跟着我的几个哥哥姐姐跑出来玩,最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人最少,没有人会认出我们。”凌桓微笑着撒着谎,事实上,他从来不会做这种逾矩之事, “可是后来,姐姐们都出嫁了,大哥也和我不似小时候亲近,都回不去了。”
火神无法体会这种情感,但他能感受到凌桓并不好受,所以他尝试着揽住对方的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有时会看到人是这样做表示安慰的,无论是人还是妖,甚至神仙,都会这样。
所以,他也开始尝试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心跳甚至都加速了,还是第一次,心脏出现了异样。
凌桓的身体却完全僵硬住,一动不敢动,半晌,他才轻轻推开对方,缓声道: “小时候大哥总会愿意陪我们玩捉迷藏,自己留在这里,等我们藏好后,再来找我们。你要不要也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