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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荒诞,但在那时, 一个怨魂却生出了恻隐之心。
  所以容诀出尔反尔,他将桑宁宁带到了司命洲来。
  这时的容诀想, 他要让桑宁宁健康平安的长成, 直至到最后成为能杀死他的模样。
  只是……
  在真正看见桑宁宁在司命峰上交到了许多朋友, 看见她对着那些不相干的修士们露出那样轻松的神情, 看见她开始对他们笑,还时常与他们一同出行时,容诀腕上的蛇鳞却越来越多次的出现。
  分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容诀的情绪却并不畅快。
  他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流光仙长几次的试探, 容诀也并非没有察觉。
  于是利用这次鬼哭林清剿怨魂的机会, 容诀故意露出了些许“破绽”。
  他猜到桑宁宁会怀疑,会拉开两人的距离, 可真当她为了此事而前所未有的对着自己发了脾气后,容诀看着那张清冷的面容染上怒火, 连眼中都因愤怒而愈发璀璨,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是因他而产生的情绪,哪怕依旧无一丝怨气,却胜过鬼哭林中的漫天悲喜。
  但很快,容诀就不这样愉悦了。
  因为桑宁宁不再理他了。
  或许与他纠缠也实在太无趣,而除了他之外,她还有许多人可以找。
  沈家小姐,景家少爷,司命峰上的修士,衡元宗的弟子,青龙峰上的旧相识……甚至就连那个粉色剑穗的制作者,都想方设法地又送了一枚剑穗来。
  原先那枚剑穗的来历,流光的那个徒弟在出了鬼哭林后悉数告诉了容诀,以至于从第一眼见到桑宁宁时,容诀就注意到了这枚新的。
  更大更刺眼。
  她在扬起下巴看他的腕间时,他正垂眸看向了她的腰际。
  自鬼哭林开始就缭绕在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容诀紧紧扣住了桑宁宁的手,仰着头,重复的语气轻柔又危险。
  “师妹为何不问?”
  是已经开始厌倦他了么?
  在那双雾沉沉的眼眸中,杀戮的欲望愈发强烈。
  倘若如此……
  “我怕冒犯了师兄。”
  清凌凌的嗓音打扰了室内沉寂,一瞬间似乎连花香都变得浅淡。
  “冒犯?”
  “是。”桑宁宁看向容诀,嗓音有几分紧绷。
  她的手落在容诀腕上的疤痕处,不自觉地轻轻摩挲着,眼睛却看也不看,只望向了窗外。
  寒冬时节,难得暖阳。
  桑宁宁嘴角松开些许,神情平静,开口时的嗓音清脆又认真,“师兄,你先前与我说过的,我与你终会分开,而你也只是陪我一路罢了。所以我想,若是我一直刨根究底,大抵也会给师兄造成困扰。”
  容诀蹙起眉头:“我……”
  “更何况,我要择道无情。”
  搭在腕间的手骤然松开,桑宁宁转身站在了窗前:“我几日前就传讯问过洛姨,她说无情道的修士理应看淡红尘中的小情小爱,平待万物众生,不应有私,更无论爱恨情仇。”
  她说完后,转过身,侧首看向了容诀。
  此时屋外光线正好,阳光大片大片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让那张褪去了稚气的面容更多了几分纯然的明艳娇憨。
  她似乎对着他笑了笑,又似乎没有。
  “更何况,大师兄先前不也觉得,我很适合无情道么?”
  容诀一怔,旋即哑然。
  他确实有提到过“无情道”。
  只是那时的容诀语气松快,轻飘飘地就能在闲谈中将“无情道”三个字说出口。
  那时的他看似随意,其实心底里也怀有着不可诉之于口的隐秘。
  若是桑宁宁真的修了无情道,那么在魂飞魄散前,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伴她。
  如同这世间许多被称为“大师兄”的人物一样。
  然而饶是容诀也没想到,桑宁宁在选择了修无情道后,却因怕“冒犯”,而主动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他不再是她心底与众不同的存在,不再占据那个生而不同的位置。
  他被她移向了芸芸众生。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也是容诀曾经的期望,但在这一刻到来时——当他发现自己没有能捕捉到那双明亮的眼眸时,熟悉的疼痛又席卷而来,蔓延到了每一根白骨之上。
  却比那一日被挖心剖丹时更甚。
  “……我说容诀容仙君容大公子,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容诀垂眸,品了口茶,淡淡道:“抱歉,没有。”
  流光仙长:“……”
  眼看流光仙长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洛秋水再一边抿起了一个笑。
  “好了。”她上前劝道,矮小的身体只能到流光仙长的腰际。
  洛秋水拍了拍流光仙长的腰,只见方才气得不行的流光仙长顷刻冷静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位置上,还顺手帮洛秋水倒了杯茶。
  洛秋水笑着接过,她同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两条腿来回的晃荡:“说起来,容公子的身体今日可还好么?”
  私下里,洛秋水还和第一世一样,称呼容诀为“容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