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如此,不过若是她真这般忐忑试探,可见她对自己也是心里十分在意的。
他不怪她试探,不如也趁此给她交个底,叫她放宽了心思,安生度日,免得整日无端猜度自寻烦恼。
沈胭娇:“……”
这个……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不会纳妾?
他明明阴晴不定厌弃她,又不打算与她交心,日日躲着她冷落她……反过来又跟她说,一辈子不会纳妾?
什么意思?就打算这么不死不活地跟她过一辈子?
沈胭娇心里都气笑了:
顾南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如今她甚至都看不透了。
“顾郎——”
沈胭娇这么想着笑了笑,很是亲昵地叫了一声。
而后她惊讶的发现,顾南章的身体,竟然被她这一声给惊得颤了一下。
“顾郎,我知道你的心意,这钱大姑娘你是看不上的,”
沈胭娇心里忖度着,轻柔笑着劝道,“可你说不纳妾……这话就有些不妥了,传出去,还以为我是个妒妇呢。”
顾南章微微眯了眯眼:他耳朵出毛病了么?
“这男人么,三妻四妾很寻常,”
沈胭娇轻轻摇了摇扇子,其实屋里也并不算太热,“顾郎也是一表人才,自当也该红袖添香,佳人环绕,这才是才子风流么。”
顾南章:“……”
他静静没有说话,只唇角略有点紧绷。他异常平静看着沈胭娇,想看她到底还想再说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沈胭娇想了想,大约是他看不上钱玉容,觉得自己将这样的人推给他有些唐突了?
“顾郎,这钱大姑娘若是不好,”
沈胭娇轻笑道,“那日后再寻别处的便是——若是顾郎在外有了称心的,便也将妹妹带回家里来吧——家里人多些热闹。”
鼓励他一下,只盼他早日觅得有情人,成一对真正的佳偶。
顾南章这样的人,若是对人动了真情,只怕那姑娘也会是有福分的。他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也有,要家世也有……
甚至还能应了妻子不纳妾,便已经有些难得了。
若是说重生之初,她对他上一世那般冷心冷肺,还有些深怨的话,这一世想通了好些,如今倒也对他少了许多嫌怨。
也只盼他能真正夫妇和遂,而自己,即便寻不得有缘人,好在也能真心真意寻自己的乐子。
各自放对方一马。
天高海阔,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顾南章听完沈胭娇的话,看着她脸上风轻云淡的神色,心中彻底明白:她对自己,竟无一分在意。
一直不肯信,怎会如此?
可一次次事情,都给了他同样的答案:她是真的不在意他,甚至还想着早些将他推出去。
他重生,费了心机将她重新弄到手,而重生的她,却压根没想过再跟他在一起……
哪怕已被赐婚,她的心,竟也不肯放在他身上一点。
亏得他还想掰正她那毒辣的性子,让她知道,便是她不去害人,她想要的权势富贵……他都能给她。
谁知她竟还是想将自己推出去。
没了他护着,这女人必定不知道,以她的毒辣,会被多少报复反噬回来……她,她这样下去岂能如上一世那般善终?
顾南章心念百转,直到他被自己一口气憋得胸口都疼了,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呼出那一口气……
他缓缓吐出一大口浊气。
静静盯着那边的灯烛,看着灯花在轻轻跳动,灯影下桌上的摆件都有些恍恍惚惚瞧不清楚了……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别人都梦醒了,可唯有他,沉在那梦中死不回头。
“你的意思,”
顾南章声音有点飘忽,“是终要离开我的么?”
他不是傻子,沈胭娇的话即便没有明说,他也听出她的意思:既然选择将他推出去,那她必然是要离开的了。
虽说赐婚一年半载不能和离,可前有公主赐婚九年和离的。沈胭娇并不是公主,因此和离的话,也必定不用等到公主的九年之数。
她还是能和他和离,能弃了他,另选高枝。
沈胭娇没想到他直接挑明了她的意图。
不过也并不意外,以顾南章的心思,他什么看不透?
“我的意思是……”
沈胭娇顿了顿,尽量婉转道,“何必呢?这次赐婚本就是夫人替你求来的——不是你心所愿,也非我心所愿。”
说着看了看顾南章的脸色,轻轻又道,“我这人……大约你也看不上,倒不如各自放开手,各寻前程不更好么?”
顾南章没说话,他满耳满心都是沈胭娇说的那句——也非我心所愿。
“也罢了,”
顾南章默了片刻后,站起身静静道,“是我想岔了——既如此,我愿姑娘——”
说着一顿,继而一字一句道,“愿姑娘日后平安顺遂,称心如意。”
说完,头也没回,大步走出了房间,只余下开门带起的一缕清凉的夜风 。
沈胭娇坐着没动,等他离开后,也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的心思,终于说明白了。
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在心里也重复了一句他的话:愿他也日后平安顺遂,称心如意。
“如何开着门?”
这时,秋月过来添香,见门开着,小心问了一句,进来才发现顾南章已经离开了,不由忐忑望了她家姑娘一眼:
姑娘是不是伤心了?
看姑娘在灯下坐着,神色却似乎有些忡怔。
想来也是,姑爷时常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才待了多大一会儿便又走了……
这是让她家姑娘守活寡么?
“觉得有点气闷,”
沈胭娇一笑道,“才开门通了通风,你将门关上吧,我这就睡下了。”
多想无益。
既然决定抛开这混沌的一切,那她心里就要放在阿柳那边了。
一想到阿柳,沈胭娇眼底又有了些神采,一切都在向好,也盼顾南章好罢。
……
顾南章这次离开,不仅没再回辰石院,而是索性搬到太学那边住去了,连前院大书房也不去了。
自然,对外理由也是充足,毕竟明年春闱,哪一个若水堂的太学生不在这时更加刻苦用功?
在太学碰到沈晏松,拿这个理由,就连沈晏松都没起疑:毕竟他也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他也正想着这一段住进太学呢……
家里到底不合适,在太学能和文友一起会会文,探讨一番往年的题目等等。
这么一来,钱氏不由急了。
“他这是怎么了?”
在沈胭娇一次问安后,钱氏没忍住直接道,“好端端的,他为何搬去了太学?家里不也一样读书么?”
莫非是这沈氏在顾南章跟前说了什么?
沈胭娇早也想好了应对,听钱氏问起,略一眨眼,两颗硕大的泪珠便从她眼中滑落了。
“这这这这——”
钱氏慌得连忙递帕子,急急道,“别哭啊,别哭啊,到底怎么回事?”
“顾郎他,”
沈胭娇轻泣道,“他大约是恼了我允两位妹妹过来,大约是恼了我与母亲这边通了气,却不和他商议。”
钱氏:“……”
原来她这继子,是恼了儿媳跟她一条心,却不跟他站一边?
想着之前,这白眼狼继子一向是不跟她亲昵,似乎提防着她什么……如今她往他身边塞人,这是惹恼了他,并且他还迁怒到了这听话和顺的儿媳身上。
“啪!”
钱氏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见沈胭娇眼眶依旧发红,钱氏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好孩子,你别哭,”
钱氏忙忙劝道,“他性子怪,一时恼了做些没道理的事,日后必定后悔,会来跟你赔不是的——”
说着忙又拍了拍自己胸口,“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你在这家里,断不会教你受了委屈。”
说完,一迭声又叫嬷嬷去库里寻了好些东西,一股脑给沈胭娇送到了辰石院。
儿媳妇因她受了委屈,她别的也补偿不了,拿些钱物总也是个安抚。
想到钱玉容和钱玉青两人,一个也不成,钱氏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次好了,事不成,还连累的儿媳,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想着人才刚接过来,断没有这又立刻送回去的理,不然外人看了,还不定怎么恶意猜度。
倒不如大大方方就将两人留在府上住一段,哪怕过了年,再送回钱家罢了。
钱氏是这么想的,沈胭娇也觉得这事便翻过了,她们两人都都不曾想到,在顾南章这边吃了瘪后,钱玉容,竟然没过十日,和顾南章的庶兄三哥给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