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那时说出来时,被英国公听到斥责一顿,那魏夫人才没再提。
正说着这事,丫头通禀说,前院来了人要寻国公爷,说是六王爷身边的一位行走。
英国公和钱氏疑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出了一丝事情不妙的兆头。
果然,英国公去了前院后,没多久黑着脸又回了后宅。
“什么事?”
钱氏紧张道,“六王爷那边的人寻爷什么事?”
“那王爷身边行走,给带了一个信,”
英国公恼火道,“说是静安侯府的人,告到了太子那里,说咱们府上苛待世子的几个庶子,六王爷的意思,叫咱们将那几个妾室都接回,将静安侯府说的那贵妾的儿子锐哥儿,放在你房里养着——这事他就给压下去了,不然,御史那边早晚会提一嘴。”
钱氏:“……”
这事不能念叨,一念叨就邪乎起来了。
“这必定是魏夫人的意思,”
钱氏恼道,“她伙同着那魏雨桐,就不干一点正经事。”
真真给府里添乱。
但是这时候,又不能与太子和六王爷那边作对。没办法,钱氏只能找了世子夫人,将这事说了。
世子夫人脸色一白。
这些日子,那魏夫人也多多少少拿捏了她好几次。
但魏夫人在六王爷身边有人,连国公爷和钱氏都不敢对这魏夫人怎么样,她自然也没有办法。
无奈,只能将人将那贵妾李素姐接回府,将锐哥儿送到了钱氏身边教养。
魏夫人心里满意,对钱氏越发不看在眼里了。
世子夫人的玉哥儿身体又弱,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那日后静安侯府,还有魏雨桐等,一起在六王爷和太子那边提一嘴……
不定以后这世子之位,就叫这锐哥儿袭了。
李素姐和锐哥儿知道是她着力扶持,必定日后也对她言听计从,比那个不识抬举的世子夫人,不知强出多少倍去。
这么想着,魏夫人越发觉得魏雨桐实在得力。
于是狠了狠心,拿出自己的体己,又给魏雨桐置了一份大礼送了过去。
魏雨桐这时候哪里还看得上她这一点礼,只笑笑便让丫头接了,又懒懒靠在榻上,很是随意让魏夫人在一个小杌子上坐了。
魏夫人觉得有点失了面子,可魏雨桐今非昔比,她还用得上,哪里敢挑礼?
“你也不必客气,”
魏雨桐懒懒道,“这些都是小事,一句话的事罢了。就你们家芙儿那夫君的事,我跟王爷提了一嘴,王爷也就应了——多大点事呢?”
魏夫人连忙又是千恩万谢。
她榜下捉婿将她宝贝孙女嫁了一个进士,可进士要有个合适的职位也难,这不就靠了魏雨桐的关系。
魏雨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你们府上那位状元四郎,”
魏雨桐又懒懒说道,“状元又怎样呢?还不是被派去千里迢迢的赈灾去了?”
“那做得好,便是大功一件吧?”魏夫人忙道。
“功?”
魏雨桐轻笑了起来,“但愿罢——说起来也有意思,原本瞧着这些贵人,像是天上人一般的,如今看来,也不过都是些蝼蚁罢了。”
说着又小声道,“四皇子的事听说了罢?皇子皇孙又如何?便是那金枝玉叶的九公主,不一样要去给一个瘸子当侍妾?”
“那瘸子是沈氏的弟弟,”
魏夫人忙道,“听闻年纪还小。性子也是古怪的。”
“年纪小不知轻重,”
魏雨桐笑道,“性子古怪暴戾恣睢,那废公主是必定被他磋磨死的——废公主一死,沈家的名声还想要么?”
那公主早晚会死,磋磨她的自然未必是这瘸子,太子给指的教令嬷嬷,那可是有命在身的。
沈家虽说在太子眼里,还不太够份量,可没有死心塌地跟了太子的那些朝中命官,哪一个都别想逃开太子的报复……
整了他们,太子的人才能一步步完全占据朝堂。
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她耐心等着沈家落败。
等着一个个京都的贵家落败……这世上风水总是轮流转呐。
……
这一日黄昏时分,沈府内如临大敌一般,府内安静的异常。
沈晏柳先前一直在前院他自己的小院子住,这一次,沈府又为他特意收拾出了一个临着园子的院子,就在之前沈胭娇住过的墨竹院旁边。
这院子叫观云苑,比墨竹院小了一点,可沈二夫人叫人仔细收拾了,也总算齐整可观。
沈二夫人在打点一应事项时也是捏了把汗,问了沈恪,又叫沈晏松找人塞了银子悄悄问了太子府里的管事……
也都只说,一概从简便罢了,是罪人又不是真正的公主。
由于废公主是罪人,又是侍妾,因此连鼓乐一概都无,什么仪程一样也都无,只一顶小轿将人送到了二门外。
沈府这边观云苑的丫头嬷嬷们,也忙迎了过去。
跟着小轿子走过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粗壮嬷嬷。这嬷嬷嘴角的纹路甚深,眼神冷狠,一看就十分不好相与。
沈二夫人自然先叫人迎了这嬷嬷,进了正院叙话,不敢将这人当成寻常嬷嬷看待。
“嬷嬷快坐,”
沈二夫人很是客气,甚至还透出一点殷勤道,“日后他们观云苑的事,还望嬷嬷多照看些了。”
说着,给身边的丫头一个眼神,那丫头立刻会意,将沈府准备好的赏钱荷包,笑着递给了那教令嬷嬷。
“沈夫人客气了。”
那教令嬷嬷毫不客气接了钱后笑道,“一个侍妾而已,老奴是奉命看管一年,但凡她不懂事,老奴自会好好教令,绝不会让贵府上为难。”
说着,又收起笑意道,“只有一条,老奴教令罪人,贵府上切莫阻拦,或者从中作梗——不然,袒护罪奴这事,老奴是担待不起,只怕贵府上也担待不起的。”
“那是自然,”
沈二夫人忙道,“嬷嬷说的是,嬷嬷住在我们府上,但有什么需要,便只管吩咐人便是,千万莫要客气。”
说着,顿了一顿,又笑道,“若是我们府上的丫头嬷嬷做事不得力,教令可一定要叫人禀了我知晓,要打要骂,我必定是要亲自处置她们给嬷嬷出气的——”
她是怕这教令嬷嬷在沈府作威作福,随意处置沈家的下人。
这话的意思是让这教令嬷嬷知道,沈家下人,是由她这个沈家主母发落的。
那教令嬷嬷笑了笑,深深看了一眼沈二夫人道:“夫人不愧是沈家主母,处事周全,老奴佩服。”
等那教令嬷嬷去了观云苑,沈二夫人这才长长吐出一口闷气。
“母亲?”
沈晏松进来,皱眉道,“这教令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三个粗使婆子,都长得粗壮有力的——怕是没按什么好心。”
看管一个娇娇弱弱的废公主,怎么来的人跟要去围殴别人一样。
“又能如何?”
沈二夫人摆摆手道,“你父亲这几日也是愁闷,可碰上这事了,只能走着瞧罢。”
说着又问,“酒宴那边可都还安生?”
毕竟属于纳妾,沈府这边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宴席,小小热闹一下也是应尽之意。
可笑可叹沈晏柳年纪还这么小,几位兄长都还没纳妾的,他先被安排这么一桩事。
“都是些亲朋,”
沈晏松道,“意思意思罢了,谁也不敢放肆吃酒,不过是背地里拉着阿柳,小声再叮嘱一番罢了。”
族里的兄弟,乃至一些利益相关的亲朋,谁也不想沈家出什么乱子,因此在酒席上,都是对阿柳谆谆叮嘱,生怕阿柳的怪脾气,再惹出什么新的乱子来。
“阿柳我瞧着还好,”
沈二夫人道,“你三妹妹和阿柳,前两年瞧着脾性确实偏了些,可后来我却瞧着越来越好了——你父亲已经跟阿柳说明利害,想必他也不会乱来。”
沈晏松连忙点头,又道:“我找聂兄已经将他买的那庄子,转到阿柳名下了。依着三妹妹说的,过了这一段,就让阿柳找个借口去庄子上住去——离了沈府这边,母亲也便能清静些了。”
沈二夫人叹一口气道:“也亏你三妹妹想得开,我若是提出来让阿柳搬出去,还怕她多想,谁知她自己却先提了……这孩子,懂事的也叫人心疼——也不知她这三年该怎么过。”
沈晏松想了想自己三妹妹的日子,心里却觉得母亲过虑了。
他三妹妹明明过的挺好的,在庄子上,眼睛都更亮了。
……
观云苑的正房里,沈府简单布置了一下,喜烛高烧,罗帐帷幔一应也都是新的。
罗帐下坐着一个娇弱的身影,双手颤颤巍巍握着团扇,半遮了脸。
她身边,一边站着一个粗壮婆子,都在虎视眈眈盯着她。
教令嬷嬷大踏步进了这屋子时,那娇弱的身影猛地颤了颤。
“罪人宝悦,”
教令嬷嬷一进屋便喝道,“坐直了。”
废公主宝悦身子又吓得一颤,连忙挺直了腰。
如今她是废公主,连皇室的姓氏都被虢夺,如今的她,只剩了名字,连姓氏都没了。
在来沈家之前,她已经在掖庭狱被关了许久,期间所受这些嬷嬷言行上的折辱,早已将她身为公主的傲骨打折了。
她是罪人宝悦,对教令嬷嬷必定要恭敬听令,不然,等待她的便是一场折磨。
“罪人宝悦你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