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差不多就是根据需要决定信不信。
这会儿他为了儿子信,且信得非常虔诚专注,甚至开始背诵。
直到困顿睡过去。
林姝半夜被扰了清梦,本想多睡一会儿,结果一早还是被村里的大公鸡给叫醒。
村里的大公鸡虽然数量不多,却十分卖力,东方刚鱼肚白呢就开始比赛般喔喔叫。
这里都是敞开式儿的院落,也没有夹层玻璃隔音,村里一只大公鸡全村能当闹铃。
林姝迷迷瞪瞪地坐起来,这时候大嫂二哥已经在外面修菜畦了,没看到公婆可能去自留地了。
她打哈欠的时候发现蚊帐上落着好几只肚子鼓鼓的大蚊子!!!
这时候乡下蚊子多,也没有蚊香花露水什么的,只能用纱窗和老式儿蚊帐物理防蚊子。
昨晚因为烧纸起夜,有数只蚊子钻进来,给盼盼咬了好几个包。
雪白娇嫩的脸蛋和小肉胳膊上鼓着粉红的蚊子包,看着可怜兮兮的。
因为盼盼的牺牲,她和甜甜倒是没有被咬。
她内疚得不行,赶紧穿衣服想去找婆婆要药膏擦擦。
陆老爹是个孝子,为了照顾老娘七岁就拜老大夫学医术,号脉辨证这些都不精通,就会几个常见毛病的诊治药方,常给老娘用的刮痧拔罐针灸艾灸倒是拿手,。
其实那年代能精通几样草药的配伍以及几样病症的诊治已经很了不起,毕竟草药学博大精深,药性药理以及配伍也繁杂多变,要想样样精通不可能的。
很多知名老大夫也就精通几样病的诊治以及活用几个药方而已,就常用草药也不敢说自己穷尽呢。
陆老爹心细喜欢琢磨,根据医书和师父教的配出几个有用的方子,解决了不少生活中的问题。
这薄荷紫草膏就是其中之一。
紫草膏要用到西北那边来的软紫草,当地没有,所以比较难得。
前些年陆老爹还是大队会计的时候有机会去市里学习过一次,从中药房买过一些紫草,自己熬了一锅紫草膏,大部分都用光如今就剩一小瓶。
方荻花收着不舍的用,宁愿药味儿跑了也不肯给人,之前陆二嫂和小姑子要好几次她都没给,只让他们用陆老爹新配的薄荷水。
薄荷水效果差多了。
林姝下地开门,却发现公婆还在东间呢,正在……扎针?
陆老爹针灸的技术很不错,因为他老娘有眼疾,最需要针灸减轻痛苦。
这会儿墙上贴的穴位图都被烟熏得黢黑看不清了。
他正在给方荻花针眼眶穴位,方荻花也有眼疾,左眼总是疼。
她这眼睛和半瞎婆婆不一样,婆婆是天生的,她是后天遭罪。
已经有两年没犯,近来因为陆绍棠的事儿她每天晚上抹泪儿,左眼被眼泪儿泡得旧疾复发这几天总疼,昨晚上又偷摸烧纸,烟熏火燎的给左眼熏着了。
陆老爹:“去县里抓几副药,内服外敷一下,好得快。”
方荻花:“老毛病了,我知道呢,还是你扎针最好使。”
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就熬,只有疼得受不了才会找赤脚大夫拿片止疼药吃,很多人受伤流血都习惯性抓把晒干的土或者锅底灰往伤口上压,都没有去看大夫的习惯。
林姝关心道:“娘,眼睛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人家有那个能照毛病的机器,有需要就动手术。”
方荻花摆手,“医院都是骗钱的,我可不去。”
这年头能去医院的都是重症晚期,几乎没有治好的,全是去医院被宣判完蛋的。
去一趟医院做检查五块钱打底,要是检查项目多的话二十块钱打不住,再住院、扎针吃药什么的,加起来就大几十甚至一百。
很多人家一年累死累活顶多几十一百的现钱收入,去医院、结婚都得卖口粮或者四处筹措,根本去不起医院。
这是陆家能干且有陆绍棠赚工资,其他单纯种地赚工分的人家,很多人连五块现钱都拿不出的,孩子上学的两块学费都得砸锅卖铁地凑呢。
反正乡下人没得出有病早看的结论,只得出医院没用净骗钱的结论。
林姝:“……”
这不是硬逼着我这个咸鱼动脑筋给你往医院送么?
听见林姝要药膏给盼盼擦,方荻花二话不说全给她了。
林姝瞧着方荻花虽然眼睛不舒服,但是神情温和许多,不再那么硬朗板着,看起来是相信陆绍棠没事儿了。
她拿药膏回去给盼盼擦上,再找找自己和甜甜身上被叮咬的包也擦一擦。
别说,止痒效果真很好,比她在现代花一百多买的好用。
她想找机会让公爹再做一些,她可以拿给大姐二姐悄悄卖掉。
这可是发家致富小秘方啊。
西屋起来上厕所的陆二嫂闻到林姝房间传出浓郁的紫草膏味道,当时就嫉妒了。
婆婆越来越偏心了!
早饭后,大人们去上工,小娘子军们又在外面喊盼盼。
林姝给盼盼背上小水壶,给甜甜背上布兜兜,他们还小每天和小朋友快乐玩耍就行。
这俩孩子比较省心,打记事起爷爷就跟他们讲河边、井边、深沟都不去,火啊刀啊也不玩,找黑天天和知了猴儿就在村边,和小朋友玩也在街上,他们非常听话。
送走孩子和家里的鸡鸭,林姝趁着日头还不毒辣想先修整菜畦,然后继续给婆婆做鞋子,抬头就见婆婆竟然从外面回来了。
方荻花拿手帕擦了擦流泪的眼睛,对林姝道:“我借了车子去县里,你一起去吧。”
管她买种子还是散心呢,反正让她出去舒散舒散。
林姝高兴道:“娘要去医院啦?”
方荻花:“买书。”
昨晚上他们研究过,马神仙真的有用!
她和老头子这会儿心神安宁,再也不是虚虚晃晃的了。
尽管出去一天要耽误赚工分,但是为了儿子的平安,一切都值当。
林姝心下唏嘘,眼睛疼不去医院看,为了儿子买书却很积极,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换衣服穿布鞋的时候林姝突然想起原书的一个剧情,反派陆盼的奶奶眼睛好像是有毛病。
儿子媳妇没了,老头子又瘫痪没了,她一边伤心难忍一边还得强撑着干活儿。
她眼睛疼得越发厉害,后来左眼就瞎了,又因为眼瞎视线不好,干活儿的时候不小心摔进大井里淹死了!!!
林姝:“!!!”
必须去医院,马上!!!
第17章 算计
反正自己装病也好,装傻也好,必须得想办法给婆婆弄医院去检查。
陆家村南边就有一条公路,是50年代末大搞建设的时候修的,有了这条路交通就方便很多。
有从东边青县下来去西边荣城的客车会经过这里,车次极少,早晚各一班,错过就等第二天。
至于从公社去县城?
那没客车的,只能路上搭便车,可能是拉煤拉沙的拖拉机,可能是拉化肥庄稼的牛马车。
没车就得步行。
方荻花刷脸从支书家借了自行车,载着林姝去县城。
陆老爹则去大队商量陆绍棠的事儿。
他和方荻花商量好了,既然儿子有秘密任务,上级也用“牺牲”来保护他,那家里也得配合,早点把事儿办了。
这年头丧事都简办,不像过去要搭灵棚、停灵、给所有亲戚报丧让人上门吊唁,白天大家都上工生产队不可能给那么多人假期。
现在都是去县里火化,至亲和本家族里哭两场,路近的亲朋晌午或者晚上过来吊唁,然后把骨灰盒送去坟地入土为安就行。
公职人员或者部队都是办追悼会,简办的话追悼会也不需要。
老两口认定儿子没死,自然不给公家浪费钱,不需要追悼会也不需要葬礼,更不用大家吊唁号丧,只要求在祖坟那边再划两块坟地就行,那是陆绍棠和他媳妇儿的。
乡下人都提前准备墓地的。
陆老爹跟大队支书和大队长一说两人当场就同意了。
不说陆家当年对大家伙儿的帮助,就说眼前陆老爹的大哥还在首都军区大院儿荣养,二侄子也还是军官,三儿子虽然牺牲也是光荣的烈士。
总之县里、公社都对陆家尊重有加,大队怎么可能卡人家?
大队支书给陆老爹递上一支香烟,“二哥,坐会儿。”
陆老爹:“气管不好,抽烟冬天咳嗽,你们也少抽些。”
他年轻时候学着抽过,后来结婚就不抽了。
大队长:“二哥,想开些,别太难过了。”
陆老爹摆摆手,“嗯,想开呢,您二位歇着,我上工去。”
待陆老爹走后,大队长叹了口气,对老支书道:“真是世事无常,小时候谁能想到呢?”
当初陆家二爷清俊少年,骑大马执马鞭,跟着一溜赶大车的伙计,年轻轻管着好大的客栈大车店,来往的货物堆成山。
那时候他们都是仰望的,总觉得二少爷跟天上的人儿一样,够不着。
现在……大队长笑了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不过陆家老爷子也好,大爷二爷也罢,不是那种贪婪歹毒的,而是聪慧之余还有忠厚的人,所以才能在变天的时候依然过着不错的日子。
聪明人呐。
“咦,我二叔个大忙人来咱大队部干啥呢?”说话间陆绍材叼着烟卷进来。
他是陆老爹的亲侄子,如今的大队会计,不过业务能力马马虎虎,刚上任那两年的账目还得陆老爹手把手帮忙做,这两年才算上手,不过时不时也要出点错。
若不是看他爹和二叔的面上,大队支书和大队长真想给他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