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苏定远老成持重,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是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还是先放人进来?”
方淮没怎么多想,便决定将人晾一晾:“先让人在外面等着吧。请帖上的时间还没到,军营重地又岂是外人能胡乱进来的?”上一个胡乱混入军营的,现在还被当刺客关着呢。
苏定远也没劝,应了声好就去做自己的事去了,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事实上他也挺忙。虽然汉王的名声好用,手段也足够,但她当真是个不爱管事的懒人。打仗时她不出手,赈灾时她也只是开口吩咐,给难民放粮遣归这件事,自然也只能是苏定远这个下官去做。
而桐城他们也才到不久,除夕前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征粮,这才有胡家使美人计试图逃避的事发生。现在胡家的粮仓是彻底被搬空了,因此放粮的事这两日也陆陆续续在做。
苏定远去监督放粮了,顺手还拉走了打算留下看乐子的袁博义。
方淮倒是没去,她闲等了一个时辰,期间试图给老婆发通讯被挂断多次。直到请帖上的时间差不多到了,这才收起光脑,命人去请赴宴的各家家主。
又过了一盏茶,她终于如愿见到了桐城所有豪族的家主,没一人敢不来。
方淮倒是很大方,亲自走出营帐去迎,又命人准备了酒菜摆在主帐中,这才邀请众人入座……虽然这些家主看上去多少有些战战兢兢就是了。
火头军准备的酒菜有些简陋,但此刻谁也不顾上嫌弃,方淮一落座就干脆丢下了几颗炸弹:“本王今日邀诸位前来,是想与诸位说说后辈的教育问题。比如吴家大公子,十日前曾在酒楼强抢卖唱女。又比如张家孙少爷赌博成性,偷拿家中财物去卖,还诬陷是奴仆偷盗,将人活活打残。再比如程家三公子,与父亲妾室偷情,以至于珠胎暗结……”
她一桩桩一件件,说出眼前这些家族里的龌蹉事。一开始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好端端的提什么教育问题,等后来越听越是愤怒,也越听越是心惊。
原因无他,这些大多是各家的私密事,他们作为家主都不一定知道,汉王却如数家珍!
这年头,人们尊崇皇权,总觉得天家高高在上。哪怕是这些经营多年的大家族,因为扎根地方的原因,对京中皇权也有着许多超脱现实的想象——比如农民会想皇帝干活用金扁担,这些豪族也会想,皇帝控制朝堂无所不知,必然是有一股强大的暗中势力,监视着一切。
而汉王,他一直都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皇帝这么多年都没立太子,说不定就是等着立这小儿子呢?没听说前面几个王爷全都栽了吗,说不准就是给汉王铺路,那暗卫交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样一想,众人皆是冷汗涔涔,毕竟谁家屁股也不干净。
短暂的鸦雀无声之后,总有一人战战兢兢开口,说道:“家中子弟顽劣,是我等管教不严之故。多谢殿下告知,我等回去之后,必定严加管教。”
他说完,偷偷抬眼去看汉王神色,却见她表情淡淡,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什么都没说。
这人便知道,汉王对他的说辞不满,于是又一咬牙道:“不曾触犯律法的,我等严加管教。至于那些作奸犯科的混账,只是交给官府判处。”
方淮这才点头,笑了笑说道:“不错,正该如此。”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心里也有些怨愤,但好歹只是丢出去几个不成器的子弟,保住了家族无恙就好——早知道他们就不跟着胡家乱来了,之前汉王也没这么找茬。现在倒好,该被征去的粮食一点不少,还得折人进去,甚至让自家丑事外漏,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而不等众人懊恼完,就听汉王再次幽幽开口:“诸位也别怪我多事,原本我也只是这桐城的过客而已。我没打算管各位的闲事,想必诸位也不愿与我为难。”
众人听了心中一凛,忙道:“殿下放心,桐城本是我等家乡,我等自该为家乡出一份力。”
更有人直接说道:“我家尚有几千石粮食,等我回去就让人送来。”
这粮食是必然要舍出去的,因此众人心痛归心痛,却因为早有心里准备的原因,承诺起来半点磕巴都没打,看上去果断又真诚。
汉王见他们识趣,果然很高兴,举起酒杯敬道:“那就多谢诸君慷慨了。”接着还多说了一句:“我家女儿下月就要满周岁了,我也想回去亲自给她办周岁宴呢。”
这想法有点难以实现,毕竟汉王一路走来虽然越来越顺,但之前大半个南方陷入了乱局,想要全部平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要除去赶路回京耗费的时间,众人心里其实都不觉得汉王能够做到。
不过听了这话,众人也明白了潜台词,汉王是真没打算和他们纠缠。大家你好我好,她办完事就回京去给女儿过生日了,但你若是舍不得割肉与她作对,她也有雷霆手段收拾人。
再想想汉王那些深入后宅的监视手段,还有她手里的兵马,又何必折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