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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叶同志,你进来验验货,都是今年刚收的。你一下订单,我们全村就开始准备,你看,这药粉都是新鲜的干粉,这些天天气好,太阳把药材里的水分都晒出去了,成色是几批药材里最好的。”
  购货员和陆云柯也算是熟人了,看了两眼就啧啧道:“这加工机器是外国货吧,磨得粉真细,都像面粉似的。”
  陆云柯也笑:“德国货,好用。以后要是有国产的机子,你跟我说一声,我们得采购两台。拖了你的福,我们生产的药粉有了些名气,h省也来参观,订购了明年的一批药粉,也不少,200吨呢。机器不够的话,还真生产不过来啊。”
  “生产的多,赚的也多,瞧瞧,这才多久,你们三水村都修上柏油路了,这路比县里的马路还平整,车子走上不打颤,舒服!”
  两人一边说着,陆云柯将人带到办公室。
  核对了订单,和签字的订单一起递回给叶采购员的,还有一个厚实的红包。
  这也算是采购员和供货商的老规矩了。
  采购员采购的物品质量好,供销社有奖励不说,被介绍了新的客户,供货商也会给个大红包意思一下。
  各省的供销社采购员有业务往来,大部分互相认识,前不久也亏了这位叶姓采购员给熟人介绍,h省的采购员才会来三水村和陆云柯谈合作。
  只是两个省供销社的大单,就足够三水村鸟枪换炮,将药材加工厂所有设备升级一档。
  采购员摸了摸红包,估计一下,少说也有几百。
  他脸上的笑遮也遮不住,又夸赞了几句陆云柯领导有方,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粉装车,过了磅秤确定重量不差后,他摸出一张提前写好的支票递给陆云柯。
  “路村长,这是这次的货款,你可要收好。老规矩,拿到货现付50%,等货卖出一半,再付50%,谁也不吃亏,您说是不是。”
  那可是300吨的药粉,和别处的供货一个价,一公斤5块,300吨,足足150万,只是付50%,也整整75万。
  这张支票采购员拿到手里都觉得烫手,却见这位年轻英俊的路村长接了支票,好像收的是几块钱似的,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忙完一起吃个饭吧,村里有食堂,大师傅烧的一手好家常菜。”
  采购员赔着笑脸道:“不了不了,从这里到省里开车也得两天,还得尽快赶回去交差。那么多货物,路上出什么差池,我也负担不起啊。下次吧,下次我请您。”
  眼前这位路同志可不光是一个村长,还是省里上了报纸的致富带头人。
  短短两年他就带着全省最穷的村子一跃成为收入最高的富人村,这人虽然年轻,但通身气势与生俱来,采购员和他一个桌子吃饭,怕是会不利于消化。
  陆云柯也没强求,和对方闲话两句,亲自把人送到了路上。
  等收购员的车队离开,村里人立刻围了上来。
  “村长,钱到手了?”
  “肯定到手了,又不用他们出钱,姓叶的也只是跑腿的。”
  “跑一次腿拿一次大红包,我倒是也想当个跑腿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但面上都带着笑,期待地看着陆云柯。
  两年前他们大多吃不饱穿不暖,虽然饿不死,但过得也不是什么逍遥日子。
  自从他们的路村长找对了门路,和各个种子供销社谈成合作,低价收购了草药苗,带领全村种植起神仙草后,他们村里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红火。
  神仙草,这是三水村种植的各类草药的统一名称,因为这些草药长得和寻常草药差不多,但是生长周期更快,药效更奇特,于是就有了另外的别名。
  三水村现在也有了另一个远近闻名的别名:“神仙草村”。
  村长托门路买来的神仙草草苗天生抗病虫害,长得也快,平均亩产3000斤,加工成干粉也足足有500斤,外头收购的药粉一斤5块,他们一亩地就能赚200多块钱!
  当然,神仙草草苗是从村长那里进的,一株要一分钱,一亩地需要10000个苗子,他们买种子的钱需要从总收入里扣除。
  “别急,支票还没兑呢,财务,去计算每家每户该发多少钱,来几个人,和我骑车去银行兑支票。”
  村民登时欢呼起来。
  省供销社采购都是大手笔,一次付款都是几十万,村长把支票兑了后,发到村里人手上,每家都有两千多。
  就算扣除村长的苗子钱,也还是不少,足够他们再置办些家电了。
  听说现在大城市里兴起了黑白电视机,不晓得攒上几个月,他们能不能都买台电视机。
  陆云柯吩咐陈绍他们几个在村里计算账务,自己叫上章小伟和郴易风几个青壮年,骑车去了城里。
  在陆云柯兑换好支票,将一沓沓纸钞装在化肥袋子中时,郴易风也取到了这个月的家书。
  他才邮局将信拆开,只看了几眼,就呼吸局促,面色也有些着急。
  他匆匆向柜台询问了些什么,到银行给陆云柯说了句自己有事要办,让他们不用等着,就骑自行车去了车站。
  郴易风的面色很难看,章小伟他们扛着化肥袋从银行走出来,纳闷道:“易风哥这是怎么了?”
  陆云柯想到郴易风难看的脸色,当即明了:“s市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要是他没猜错,郴易风父亲的遗传病应当是发作了,郴易风也提前得到了消息。
  郴易风重生前回到s市时已经是几年后,那时郴父病重,父子两人的误会刚解除,郴父就撒手人寰。
  那是郴易风两世的痛,重生后两年他每个月进城都要写一封家书叮嘱父亲注意身体,大约是叮嘱的及时,郴父发现的早,做了检查后,就发现了身体已经出现了病变。
  此时郴父病变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但发病时间比前一世提前了好几年,郴易风哪能不着急。
  眼看着再熬两个月他就能回城参加高考去了,冷不防得到这种噩耗,郴易风哪能接受。
  陆云柯叮嘱章小伟道:“小伟,你们先回去,路上注意些,到村里就按照陈绍他们结算出的单子把卖药钱发下去,每个人都签字盖章,我先去附近问问。”
  说完,他直奔火车站,找到了在站点看着铁路尽头满脸无助的郴易风。
  陆云柯走上前,握住了郴易风冰凉的手指。
  “你要去哪里?”
  郴易风抬头看着他,瞳孔幽暗深邃:“我想回家,你要和我一起回去么。”
  陆云柯看着他道:“县里没有回s市的车,得先去省里,才能乘火车去s市。”
  县里才开通了两条铁路线,都是运输线,只有一趟车是走省里的,每天还只有一列。
  郴易风没买到票后就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一遍遍梳理着重生前的一件件事情,神色越发冷峻:“回不去的,还得拿到上头的批文,得到村里的证明才能回去。”
  他等着路琢像上一世一样,说出那句“不用回去,你还有我。”
  那时候的郴易风并不知道路琢将父亲写的信藏了起来,在同伴全都回城后,只有他孤零零的留在不接纳自己的村庄,和父亲关系冷淡,和村人相处不融洽,但是路琢的话给了他力量。♂
  他以为,那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可就是那一句挽留,让他错过了一生。
  他成了最不孝的儿子,在父亲病重时没有照顾亲人,反倒沉溺在情爱中自怨自艾。
  也许他的上一世,就是活该。
  轻信的活该,愚蠢的活该,将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活该。
  郴易风早就给自己和路琢定下了一个期限,他会全心全意地爱这个人两年,但是两年后,该来的一切到来时,他们就会回到各自原本的位置。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像是要和自己的承诺割裂,郴易风将所有的爱意都抽离,他让悔恨和愤怒再一次主宰了身躯,用陌生的,冷郁的眼神审视着路琢。
  等着他说出那句违心的欺骗。
  陆云柯和他对视,片刻后,他松开了手。
  阿莱蒂斯终究只是阿莱蒂斯,哪怕失去了记忆,他依旧是承载着郴易风报复心的那个高等魔物。
  和所有经历过无数世界的任务者一样的冷酷,也一样的理智。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总体而言,还是该庆幸吧——在陆云柯也差点因为这个无为城主宰的游戏完全沉溺时,阿莱蒂斯用这种方式唤醒了他。
  游戏早就该结束了。
  他平静地看着变了模样的爱人,像是没察觉他的冷漠和疏离:“回家去看看,两年了,已经很久了。我去问问县里,有消息就给你开证明。”
  他现在是村长,只要村里的知青想回去,他都会给他们自由,而不是像剧情中刘老大做的那样,故意刁难这些背井离乡的青年。
  郴易风看着丝毫没有挽留自己意愿的男人,眼泪忽而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滑落。
  他伸出手臂,死死地抱住陆云柯,再也难掩愤恨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试着留下我?骗我也好,哄我也好,说几句违心的话很难么?如果我回去,很可能再也不回来,难道你不想让我一直陪着你?”
  原来,贪图这个人的包容,一直舍不得离开的人,仍旧只有他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一亩灵田25
  陆云柯抬手理了理郴易风被风揉皱的衣领。
  “不用迁就我,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该做的。”
  郴易风重生后就想了无数种和路琢分别的画面,预设好了将对方抛弃时路二狗落寞难过的场景,但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平静地回答,回去吧。
  没有挽留,没有虚伪地表衷心,没有说重逢,他只是很平常地对自己说,回去吧,去做你想做的。
  在半小时之前,郴易风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回到他自己的家乡,这一次,他却突然生出个从未有过的打算——
  他要和路琢一起回去。
  他不光要想办法治好自己和父亲,要得到光明的前途,他还要路琢这个人。
  郴易风握住陆云柯的手,像是怕惊扰到梦境一样,轻声道:“路琢,你和我回去吧,去见见我的父亲,和我出国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去看看我妈。我们可以生活在任何地方,也可以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小镇,我们可以等,等到可以结婚……”
  陆云柯轻笑一声。
  “你明白的,那不可能,你最需要的也并不是我。”
  或者说,不该是他。
  等阿莱蒂斯清醒后,他的怨憎怕是会更强烈,那样的话,又何必互相折磨呢。
  哪怕是现在,他们也都有该做的事情。
  郴易风需要回到s市去读他的大学,去实现他的理想。而陆云柯,需要继续做路琢,更需要带着刚发展起步的三水村走下去。
  这些事情,都比抛弃一切的相守重要。
  郴易风闻言,心脏一瞬像是落入结冰的深海。
  他不怒反笑,唇角翘起,扯出个讽刺的弧度:“我不需要你?”
  人与人的感情永远不会对等,在他以为路琢爱他的时候,他被无情地抛弃了。当他以为他们该结束时,却恰恰是他最需要路琢的时候。
  可笑的是,当他明了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路琢时,这个人却告诉他,他并不需要名为路琢的男人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