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得新孙的梁大爷帮助下,明韫冰酿的酒终于像点样了,就一人倒一杯,不收钱。游丝和林瑟玉全都沾杯就醉,不同的是扫帚精不发酒疯,林瑟玉喝多了变成原型,大尾巴狂舞,扫的枇杷叶和桃枝落了个漫天。
砸倒了玩过家家的清明和大雪的碉堡,引起一阵大哭。
飞絮去哄,越哄越闹。
灵把屋里堆的朴老先生布置的功课抱出来塞给他们,气的俩小崽子当场变成原型,追着那条活泼的大蟒蛇到处跑。
一阵鸡飞狗跳。
闹声里光阴一日日坍塌,就到了那一天。
在议废了无数个方案以后,不管是神族还是非人非鬼的灵物都一致觉得,明韫冰是个货真价实的事儿精。
哦,梁陈也就比他好一点点,——半个指头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位的较真程度简直不相上下:明韫冰挑剔礼天地用的四种花比他挑食还名堂多:“芍药?”“艳俗。”“牡丹?”“华而不实。”“桂花?”“小家子。”“莲花?”“寡淡。”“菊?”“繁复。”“桃?”“浪费。”“百合?”“难闻。”“玉兰??”“怯小。”“山茶?!”“普通。”“昙花!”“短命。”“女萝!?”“柔弱。”“松针!!”“丑。”
所有人:“……………………………”
林瑟玉笑容扭曲:“你干嘛不直接把你胸膛里那玩意拽出来往地上一丢?多省事啊!!”
她本来就刚学毛笔字,一番地狱问答以后,狼毫笔差点给戳成杠头开花的刷子。
罪魁祸首明韫冰毫无自觉地想了想:“唔……那把枯逢和醉玫算上吧。”
梁陈哭笑不得,最后把凝梅和寒蜮忘川之底开的一种无名小花算上了,才算了结这桩快让林瑟玉变成狂蟒的事。
而他自己呢,就对来客很是挑剔。
虽说是准备在幻境里礼天地,但流渡岛上的所有人都能免费吃席。请柬自然是要发的,游丝以为这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把全岛人民的名册一录就行了,结果拟发之前,给梁陈看完,大神第二天就还给他一册批改过的名单。
扫帚精莫名其妙万分不解——什么时候大神穷得还得斤斤计较这几口饭了?
然后游丝仔细一看,发现梁陈是把所有悄悄咪咪在酲谷偷瞄过明韫冰的人都划掉了,甚至包括那种送过花羞答答写过情书的小姑娘。
……太大度了,真的。
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所有人头发都开始被这对神鬼眷侣折磨的狂掉,有时还碰上梁陈出门观世,进度又迁延许久。但那种时候对明韫冰来说竟然并不难挨,因为他知道每一次离开都会有一次如约而至的重逢。
就这么慢慢悠悠,又转眼飞逝地过了几个春秋,终于选好了一个黄道吉日,大家入了第二十二重天。
心斋之境,耳止于听,心止于符。虚而待物者为气,集虚,则为心斋。
不以耳朵听见的东西为真,不以心认为的东西为真,不以气感应到的东西为真。
到这种地步,你眼前的是什么呢?
一片朦胧之中,山脉蜿蜒铺展,万丈宫楼凭地而起,巍峨灯火竦然点亮,落下一层层芳菲的梦。
早已不存在世界上的大悲宫再次出现在第二十二重天,那是鬼帝的意志所成。
到场的人寥落无几,映衬得张灯结彩的气氛有些孤寂。比起流渡上的那场求雨祭,这个仪式有种美中不足,怪而寻常的感觉。
呜呜咽咽。
飞絮摇着扇子往后一看,原来是许多常鬼被请了过来,听不懂的鬼哭咿咿呀呀地妆点喜宴,倒也有种异样的和谐。
而大殿居然也显得热闹了起来。
神为清气,鬼为浊,也许是阴阳互相有感应,飞絮好像能听懂它们的声音:像凡间祝贺的颂歌。嘶哑地恭喜着。
林瑟玉比所有人——鬼都要激动,一早就冲到婚房里去做她最想做的事:打扮明韫冰。
估计全天下姑娘对打扮一个美人的热情都熊熊如火。
林瑟玉带来了一大堆胭脂香粉,好像要在这里开店,衣服挂了好几排,不知道是要成婚还是要登台表演。
她兴致勃勃,明韫冰也没有扫兴,很配合地换了两套,差点被林瑟玉一惊一乍的赞叹穿破耳膜。
闹到昏时,明韫冰对镜端详自己这副描红涂绿的尊容。还在挑挑拣拣的林瑟玉一回头,就看见他手腕一动,那个结印优雅温柔,微光将多余的妆彩擦去,只留下嘴唇上的胭脂。
秾艳到甚至惊心。雪地上一滴血。
明韫冰起身,在琳琅满目的衣物里挑了一件非常意想不到的。
那是一件女式的喜服,虽是鲜红,然而实在陈旧,像是那种老式的传统人家才会穿的衣服,织金描金,彩凤蝶翼。——俗至极点,反倒有些旧时光的雅。
以至于林瑟玉看见都愣了一下:“……那是我不小心带过来的,你穿不下的。”
明韫冰抬手,示意她试试,林瑟玉给他袖口穿进去,挨到肩膀时,衣料自动舒展开来,不宽不窄地包住了那修长挺拔的身躯。
这是件天衣。
与所爱之人成婚,真心越真,衣服就会愈发鲜妍赤红,反之则越淡。
林瑟玉几乎很少看见明韫冰穿这么明艳的颜色,——她自己是经常,然而这一刻才大概知道了为什么明韫冰那样喜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