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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镇山忙着赚钱养家,即便人在南城,也常常住在工地上。他再次把梁美云藏去了远方亲戚家,考虑到两个儿子没人照顾,他咬了咬牙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每日往返于工地和家之间,几乎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不过只要想到两个儿子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就不觉得辛苦,只感到一种满涨的幸福。
  很快,冬天来了,他把梁美云从老家接来送进了南城的医院里。
  梁美云生产那天,庄镇山像之前经历过的两次一样在产房门口坐立难安。
  时间一寸寸拉长,等医生推开产房大门恭喜他母子平安的那一刻,庄镇山才把心咽回肚子里。
  庄镇山又有一个儿子了,尽管不是女孩他有些失望,但这也是他的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
  阴霾从无常的命运中来,很快就笼罩在了这对夫妻身上。
  医生告知他们新生儿由于父母血型不合出现了溶血症,必须立刻进行换血,否则胆红素可能会对脑部造成损伤。
  庄镇山愣住了,他拉着医生的衣袖问:“我前头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出生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会父母血型不合?”
  医生的眼神惊疑不定,只能含糊道:“这个我也说不好。”
  梁美云和庄镇山都是o型血,而刚出生的孩子是a型。一切一目了然,甚至都不需要庄镇山再去求证。
  庄镇山咬着牙冲梁美云抬起了手,看着她刚生完孩子依旧虚弱的样子又颓丧地把手放下,离开了病房。
  梁美云久久没有回过神,她一直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她每一次和陈德顺在一起安全措施做得都很到位,为什么会生下一个陈德顺的孩子?
  庄镇山愤怒的脸在她脑海中不断播放,她看着窗外枯黄的树枝,心如死灰。
  梁美云不相信庄镇山离家的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她知道工地上的单身汉在休息日会成群结伴地做什么。她从来不问是因为她知道有孩子们在,庄镇山总会回家的,而她不论在谁那里寻求安慰,家也总是要回的。
  但现在,这个孩子成了她回家的阻碍。
  庄镇山站在天桥上迎着寒风抽了整整半包烟。风吹透了他的身体,烧灼的大脑却无论如何都冷却不下来。
  他在茫茫人海里选中梁美云与他共度一生,可梁美云背叛了他。
  这个尖锐的事实不停地戳着庄镇山的心窝子,他的手颤抖到几乎捏不住香烟。离婚是最简单最解恨的方式,可离婚了他的两个儿子怎么办?
  他需要梁美云,他悲哀地想。
  剩下半包烟也在不知不觉中抽完了,庄镇山清了清喉咙,把冰凉的手塞进棉袄口袋里取暖。
  天桥下的车流不息,庄镇山看了眼远处灰蒙蒙的天,决定原谅梁美云。
  庄镇山这一生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他庄镇山这一生必须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当他把梁美云从妻子的角色放到单纯的孩子他妈的位置上,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庄镇山回了医院,进病房的时候,梁美云正窝在被子里哭得伤心。听见动静,她从被子里抬起头,去看面色沉得像水的庄镇山。
  “镇山……”梁美云说,“对不起。”
  “臭婊子!”庄镇山恨恨骂了一句。
  这三个字的杀伤力不亚于梁美云得知她生下了一个陈德顺的孩子,因为哭泣而泛红的脸颊迅速苍白下去。
  “送那个孽种走,这一辈子我都不想看见他。你给老子戴绿帽子,还想让老子给你和奸夫养孩子,做梦去吧!”
  梁美云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狂喜。庄镇山骂得狠,但从他的话语中也传达出一条讯息——庄镇山不会和她离婚。
  “好。”梁美云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我答应你。”
  这一切被站在病房外,刚去看过弟弟的庄雁鸣和庄昭炀听个正着,只是庄昭炀被哥哥捂上了耳朵,父母的争吵变成了模糊的嗡嗡声,他看了一眼庄雁鸣,问:“哥,爸妈吵什么呢?”
  庄雁鸣松开他的耳朵,改去牵他的手。
  “我没听清,就是吵架而已。”
  “哦。”庄昭炀点点头,就要往屋里进,庄雁鸣拉了他一把,小声说:“我们等会儿再进去。”
  庄昭炀龇着一口白牙,笑着说:“好吧,等下我要告诉爸妈,弟弟可可爱了,我喜欢弟弟!”
  年纪尚小的庄雁鸣思考不了过于深刻的伦理问题,他只是潜意识里知道妈妈做错了事,而刚出生就要被送走的弟弟非常可怜。
  出了月子后,梁美云抱着孩子去了丁家村。
  梁慧娟是她的发小,她和丁建明结婚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小孩儿,去医院检查了说是丁建明有弱精症,这辈子也许都与子嗣无缘。
  梁美云自认为替这个孩子寻到了一户好人家,梁慧娟夫妇也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感到十分惊喜,表示会好好抚养他。
  “交不起超生的罚款,所以只能把孩子先放在你这儿,你放心,抚养费会按时汇过来的。”
  彭慧娟点了点头:“取名字了吗?”
  梁美云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究竟如何,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就叫丁小庄吧。”
  丁是丁家村的丁,庄是庄镇山的庄。
  梁美云用交不起罚款才送孩子到乡下来骗梁慧娟,骗她的两个儿子,但她和庄镇山心里都清楚真正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