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
秦放鹤不紧不慢的笑道:“但是我也信,镇北侯是个痴心人。”
“当然,就算我信错了,你放了这一箭,秦某如今从高官厚禄跌落至今,多年功败垂成,能和阿宴生死同依,奈何桥同走,想来也是值得欢欣的……”
被抱着的林宴手指微微收紧,下意识抬眼的看向他,莫名在其中听出了几分认真。
就好像,秦放鹤确实有想过这个思路。
冷凝的低压仿佛将空气都冻住了,四下一片寂静。
谁都不曾开口,他们都在赌。
陆秉枢赌秦放鹤是惜命的,不敢真的顽抗到底。
秦放鹤则赌陆秉枢不敢真的拿林宴的性命做注。
林宴则在赌这一局他们谁先退一步,全神贯注的连系统仓促间的低声提醒也是暂且搁置。
而最终,选择退让的陆秉枢,握着弓的手放下,手背上青筋绷起,他低沉的声音满是压抑的冷色:“滚!”
林宴眨了眨眼,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的垂下眼帘,至此才分神去思忖体内的异样。
而上首的秦放鹤则是眼含嘲讽的笑了下,抱着他向敞开的门走去。
在秦放鹤看来,今日谋算,陆秉枢的确胜了半子,也占了天时地利。
但对方到底不够狠,哪怕战场上杀人如麻又如何,痴心人不够狠,便连软肋都护不住。
易地而处,他觉得自己大概会动那一箭,只要把握得当,就算真伤了林宴,但起码能将人留下,况且侯府有良药众多。
他本就是个带着些偏执疯性的人,只会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
就像今日来侯府带走林宴,就像方才和陆秉枢说的。
他固然在赌陆秉枢不敢伤及林宴,但对方若真的出手,避无可避之下,和林宴同生死也未尝不可……
想着,秦放鹤低头看向林宴,一眼下去,却是笑意尽失,神色骤变。
只见林宴竟然不知何时面色煞白,唇瓣紧咬,四肢蜷缩一副痛苦难忍的模样。
颤抖的指骨用力到发白,甚至前后不过一息,已是瞳孔涣散放大,冷汗津津,急促低喘的气息薄弱起来。
像极了毒发或是药物发作的模样。
脑中像是“嗡”一声被击中,哪怕方才被围剿,用性命做赌也淡定自若的秦放鹤也因这意外不自觉慌了神,立时放松了手上力度,伸手去搭林宴的脉。
就在他手中松懈的一瞬间,林宴咬牙用力一挣,猛然从他怀中坠了下去。
猝不及防失手,秦放鹤下意识将他往回捞,但已是失了先机,两人一同往地上跌了下去。
而就在两人分开的那一刹那,凌厉的箭携带疾风而来,正中秦放鹤的肩头。
血腥味涌现的瞬间,秦放鹤也正好抓住林宴。
用中箭的那侧手臂撑住地面,单膝跪地,半揽住林宴上半身不让他落地,待眼见地面落下的银针,回忆起方才电光火石间触及的脉象,从下意识的反应中冷静下来的秦放鹤脸色瞬间铁青了起来:“你故意的?”
心脏骤然一紧,林宴因忍耐疼痛而低喘着,断断续续的开口:“我……暂时……不……不打算离开镇北侯府……”
无视压在自己脖颈上的剑锋,秦放鹤抓着他一字一顿的阴沉问道:“为什么?”
匆忙赶过来的陆秉枢脸色也难看的要命,慌乱的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你怎么了?带大夫过……”
“不……不用……”林宴忍着疼痛,颤着声音打断他:“只是我没有定期服药,体内的毒素被刺激提前发作了……”
系统此前惊慌提醒他的,正是这一点。
秦放鹤的熏香不仅能对他起作用,还会刺激“美人恩”的毒性提前发作。
“不止吧……”五指收紧,秦放鹤打断他,扫了一眼地上的银针,面上一片阴沉:“对自己也能下手,你竟然是在意他的!”
吐出后半句时,秦放鹤只觉得自己五脏肺腑都带着灼烧的疼,比肩头的伤处更甚。
即便之前已经察觉到林宴和陆秉枢关系有所亲近,但他始终认为,那两人之间不过是任务,自己拿捏着“美人恩”的药物,林宴无论如何,都该更靠近自己才对……
就算是房中被下药,他也只以为林宴是想要“美人恩”而已。
如今看来,他竟然是料错了……
林宴竟然为了陆秉枢,为了不和他走,算计他……
对上秦放鹤阴鸷的目光,察觉到他可能有些误会了,但被疼痛折腾的有些思维迟钝的林宴并没有心神去做过多的解释。
某种程度上,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确实在熏香引动“美人恩”提前发作后,刻意用银针刺穴扰乱脉象,通过加重毒发反应来刺激秦放鹤,试图让对方失控。
他赌还未彻底离开镇北侯府,用做筹码的人质出现濒死的严重反应,可能会失效,就算秦放鹤再从容,也会片刻的反应不及。
陆秉枢若是能抓住这片刻,便能成功将人留下。
至于秦放鹤……
有“美人恩”在,以陆秉枢对他的在意,加上秦放鹤掌握的其他筹码……林宴觉得对方会设法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