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想不通他问这些做什么,林宴想了想老实回答道:“半年左右吧……是以前暗部用在出长期任务的人身上的,最长七个月,无解药必死。”
“给我一份。”
林宴有些诧异, 问:“这就是你的条件?”
陆秉枢淡淡的“嗯”了一声:“给我。”
“做什么?”
陆秉枢看着他, 没说话。
对视了一会儿,在他的目光中, 林宴只好将疑惑扫开,起身去打开床榻附近的暗格。
“这药也叫牵机,但不是上次的牵机散,而是牵机引,这两者均是用马钱子做主药制成的,但毒性重性却是不同的……”
找了片刻后,他捏着装药的瓷瓶,转身看向已走至桌边沏茶的陆秉枢:“牵机引服下七个月后,若无解药,便会发作,届时服用者五脏将如烈火焚烧,浑身剧痛宛若凌迟直至死亡。”
陆秉枢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平静的伸出手。
走过去将两个小瓷瓶都放于他手中,林宴说道:“碧色瓶中是毒,白瓷瓶中是解药。”
末了,他还是忍不住再度提醒:“……贺玖霄确实不会受这毒影响的,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打算给他下毒。”
陆秉枢冷声开口,将白瓷瓶放在桌上,拿起碧色的那瓶打开垂眸端详着。
“那你到底要……”
好奇的询问顿在一半,猝不及防看着他将牵机引倒入杯中,林宴瞳孔骤然紧缩:“你干什么?”
他下意识靠近去看,只见褐色的药丸已在氤氲着热气的茶水中迅速消融,杯中只有浅浅的水纹荡开。
下一秒,一只筋骨分明的大手握住了杯子。
顺着手抬眼,他对上陆秉枢的视线。
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陆秉枢垂眸看着他:“趁乱方好生事,朝代更替、世家波澜、外敌起事……过了这个时机,除去贺玖霄的难度必然会不断上升,很可能,我此生都难以如愿……”
“你……”林宴顿了顿,某种程度上,也确实如此,如无天时地利人和,改朝换代的帝王更替并非易事。
便是取代永昌帝,也是贺玖霄及靖德太子一脉筹谋多年,加之陆秉枢的合作方成的。
现在这样再度提及,难道是他反悔了?
对上他迟疑的目光,陆秉枢眸色微凝:“我并没有反悔。”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会如你所想,赴边关战场。但是,会有一个时间……”
林宴怔了下,还在思考着话的意思,就见陆秉枢抬手,将那杯化了牵机引的茶水一饮而尽。
心头骤然一紧,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那杯子阻止,却被陆秉枢握住了手腕。
“自我掌兵以来,边军从未懈怠过训练,七个月,足够我再次击退北戎。”
冷静的将堪称狂傲的话说出,陆秉枢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面前拽了下,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你说牵机引有七个月的时间,我也给你七个月的时间……”
“陆青会留在京中驻守,镇北侯府在宫中的暗子也会全部听你命令,七个月,你若没有离宫,便直接等我的排位归乡。”
他声音低沉平静,到话中的涵盖的意思却不亚于惊雷,林宴的手指收紧一瞬:“你……在威胁我?用你自己的性命?”
“是……”
陆秉枢垂眸看着他,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不过,我现在已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你的……”
“受不受威胁,也在于你……”
如果他一开始便放肆一些,心狠一些,不去追逐什么冠冕堂皇,等待着两情相悦,或许他们不需要耽误那么多时间……
如果他能够彻底狠下心,一如贺玖霄这样,将人彻底锁于房中榻上,或许就没有那么分隔和波折……
可惜没有,他偏生性被囚于道德之内,最初是理智压过的情动,后来是爱意胜过欲.望……
他总在克制,于是一步步落于人后。
但他却终究无法拒绝林宴,不是因为林宴口中的计划,而是因为那些冷然的筹谋轻易在对方的目光中溃散。
他可以承受所有的罪责和骂名,却畏惧于林宴会因自己的选择而失望……
陆秉枢承认,在听到那句“陆秉枢不该是这样的人”时,他害怕了……
父兄早亡,背负着陆家的未来时他没有怕;未加冠便被一纸诏书驱往疆场时他也没有怕……偏听见林宴那一句时,他感受到了惊怕。
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确定那些让那些不久前才让人欢欣的在意是不是永恒的。
如果他不是林宴想象中的那样的人,那份在意是否还在?
没有什么是比知道自己已然得到的东西再失去更难以接受的了……
陆秉枢清楚的知道,当为了这份在意,选择去边关,他也就彻底失去了和贺玖霄在棋局上一较高下的优势。
那些执着于心的情.爱相守将全盘寄希望于林宴的承诺和在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