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事怎么又跟天子第一盗扯上关系了?”
而后马上想起了县城有一段时日,官府为了逮捕天字第一盗的刺客,全城戒严的事,不会是跟这有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许三点头,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才道,“建州有个葛岩县,周家就是在这个县城里,几个月前,周家被无端端整个府邸,上百口人,都被人杀了。”
“一开始,葛岩县令还以为是周家被仇家寻上门来,但就在周家灭门第二日,永昌县的常来客栈,也发生了一桩命案……”
“有两个天子第一盗的刺客,死在了厢房里?”
“你原来已经听说过这事了?”许三倒是诧异,看了顾冉一眼。
“没错。”顾冉点头。
那可算得上是县城最轰动的大案了,她还去过作为案发现场的常来客栈呢!
“那县衙的官吏接案后,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一封带血的密函。据说那密函上是周家对于杜大人高升后,对他们愈发不客气的埋怨,并道出旧年陈事乔将军一事,而后威胁杜大人得乖乖听话,否则他们可以随时将乔将军交出来,与杜大人同归于尽。”
“你们县令是个明白人,意识到事关重大,带着这封信就去了葛岩县,得知了周家血案,联系这封密函,再联系死在客栈的刺客身份,登时明白了前因后果,这分明是杜大人看周家不受控制,于是雇用天字第一盗的人杀人灭口。于是马上派亲信快马加鞭,将这封密函秘密送往了京城,这才有了最近杜江被揭发八年前犯下重罪的惊天大案。”许三郎啧啧摇头,“可叹乔将军祖上亦是我大盛朝开朝以来十帅之一的大将,其后代亦英杰迭出,英勇善战,却遭这等奸佞小人污蔑,全族覆灭,本人亦无辜成为了阶下之囚,可叹!可气!如今京都之人,均恨不得生啖了那杜江。”
顾冉也连连叹息。
“那,是周家囚禁了乔将军,可周家已经被杀了,那乔将军……”岂不是可能也被刺客杀了?
“很有可能。但,终归得搜寻一番才能甘心不是?”许三郎道,“对于可能误杀,不,这分明就是杜江授意,既要杀了知道内情的周氏,也要将唯一的证人乔将军也给灭口了,死无对证,杜江才能高枕无忧,谁能想到,这天字第一盗的人,竟死在了客栈,还将这般重要的一封密函,给暴露出来了。”
估计那刺客,是想要带回天字第一盗,以作为拿捏杜江大人的把柄,怎料到自己却在返回途中也遭了毒手。
“对于可能刺杀了乔将军的天字第一盗,圣上也颁了圣旨,令各地官府追剿这等恶人,格杀勿论。”
顾冉眼皮不由得跳了跳:“怎么许三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呵,到底我家是皇商,在京城人脉还是有不少的,如今京城中的百姓,均被这等滔天要案震惊了,街头巷尾的都在谈论这事,再加上你那蒟酱,多位权贵家的大管事上门打听,与我阿爹闲聊时透露一二,这实情自然就揣摩出来了。”
原来是许老爷说与许三知的。
难怪。
“如今已经有奉旨来闽州的朝中京官派来追查这事,那周家灭门案,势必也要插手的,建州怕是也得要有一段时日不平静了。”
“嗨,咱们县城也不是泉港辖地,靠内陆,远着呢,他们查案便查案,与我这等布衣不相干。”顾冉摆手,甚不在意。
而在顾冉接待许三郎的时候,吴村长跟林二嫂,也在盘问林二郎。
“这三日,跟着顾二娘进瘴气林,你就没查到点什么?”
“二娘每次进瘴气林都能找到点什么山物,你怎么啥都没找着,三天呐,足足三天?”
“哎呀,阿娘,阿纺,我是去干活的,不是跟着顾二娘进山找山物的,哪里得闲去查什么?哪里有空去找什么?”沉默寡言的林二郎被逼得能说会道,“大伙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呐,都在干活儿,我不干?”
吴村长白了二儿子一眼,林二嫂也啧一声,觉得自家夫君真没用。
林二郎苦恼得直搔头。
吴村长暂且放过了自家儿子。
听说顾二娘的三亩地就在瘴气林边上,估计也没啥好东西可查的,不过……
吴村长拿起了林二郎进瘴气林的时候,顾二娘给他们准备的药囊,艾茅舒跟口罩。
第一日儿子进瘴气林,吴村长便详细问过了,之前也见过顾二娘从瘴气林回来的时候,带的口罩,药囊。
艾茅束也就是平时他们拿来驱赶蚊虫的惯用药草,药囊里头,也是寻常可见的一些驱蛇的药材,倒是这口罩……
吴村长又拿起来嗅了嗅,因为是林二郎进林子后没用过的,那上面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材味。
这口罩是怎么做的?里头也没有夹带药材,怎么却带上了药材的味道?
熏染过?
顾二娘胆敢肆无忌惮地进出瘴气林,恐怕这也是关键。
到底,瘴气是靠呼吸侵入体内,导致人患病的,而戴上口罩,杜绝了瘴气毒从外入?
吴村长尝试着带上了口罩,感受了一下,又摘了下来。
“阿娘,顾二娘说了,这口罩是她做的,戴上去也就是减少吸入瘴气的可能性,但也不能够完全杜绝。”林二郎看自家阿娘又在捣弄那个口罩,解释,“就是戴上了这口罩,没有顾二娘的本事,进瘴气林也是危险。”
吴村长瞥了儿子一眼,嗯一声,放开了那口罩。
他说的,她身为村长,自然也是清楚的。
前些日子进瘴气林出事的猎户,她都去打探过了。
被蛇蛇蝎咬到中毒的有,被大兽袭击受伤的有,不熟山势摔倒的有,至于吸入瘴气的,也有两位。
也就是说,想进瘴气林捡拾山物卖钱银,不仅仅是要面对瘴气之毒,还得防备毒蛇虫害,跟大兽猛禽,甚至是里头险峻悬崖,均是凶险。
儿子说得确实没说,若没有顾二娘的本事,寻常人家轻易进出瘴气林,就是拿性命开玩笑的事。
否则,那来夏溪村,以为可以进林子里捞一笔的猎户,怎么又越来越少了呢?
实证在前,吴村长脑海里想靠山吃山的念头不得不渐渐熄灭。
若是想解决雨后村里头飘过来的瘴气那般,顾二娘也能将进入瘴气林而能安然无恙的一身本事教与旁人就好了。
可惜,据自己外甥说过,邻村的猎户想来请顾二娘做向导,带他们进瘴气林,她也一口拒绝了,怕她也是藏私的。
但吴村长也不能怪这顾二娘。
平时每户人家有个秘技方子啥的,都捂得严严实实的,那本事是顾二娘依仗着来过活的命根子,她不肯教,旁人自然是不能逼的。
吴村长表示深感惋惜。
而不知道吴村长想过打自己主意的顾冉,这日带着裴六娘寄回来的信函找上门来了。
“裴六娘写给你的信,拿来给我看做甚么?”
“六娘原本是回青槐村开垦荒地的,不过事后听说有他阿姐的行踪,所以转头就去寻他阿姐了,可能要过阵子才回来。”顾冉扬着信纸道,“口说无凭,我就拿着她写的亲笔信来找你报备一下。”
信是今日晌午收到的。
顾冉已经知晓裴六休沐外出就是为了寻找自家阿姐,很体谅地放下心来,而吴村长知晓裴六要找的阿姐就在闽州,也未有怀疑此事有假,没有看这封信,便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裴六娘,但愿能尽快找着他阿姐便好了。”那样才好安安心心在夏溪村过日子。
顾冉亦点头赞同。
而此时的裴六,当然并非是因为找到了阿姐的线索,所以去寻人了。
却是因为到青槐村后,出银子将荒地开垦的事交与了刘家父子,自己便又回到县城去,想探一探这次天字第一盗派来的杀手的底细,以免他们发现蛛丝马迹找到自己身上来。
最近他盯上的这两名杀手,那位自称叫贾老爷的人,已经离开了县城,而叫柳公子的这位,则依旧留在常来客栈,逐一打听来往于客栈的主顾的情报。
也便是说,他们大概是取得事发时,当日在常来客栈住店的客人名册,这位柳公子,就是负责专门查找来往于县城的常来客栈熟客的?
贾老爷不知去向,于是裴六专心盯梢起这位柳公子了。
趁着他落单,要跟先前一般,杀了他吗?
裴六想了想。
若是现在就杀了他,那岂不是等于自曝其身了?
等于是明晃晃地昭告天字第一盗的人,之前杀死那三名刺客的真凶,就藏在县城里头。
于是决定躲在暗处,按兵不动。
但在第五日,柳公子还在常来客栈大堂食桌上跟人寒暄的时候,有一群穿着皂衣的官兵急急而至,鱼贯而入后封锁了常来客栈。
“官差办案,在客栈里头的各位不用着急,稍安勿躁。”
见着客栈里头的人喧哗惶恐,那领头的林捕头道。
“林捕头,又是查那什么天字第一盗刺客的事的?”
“林捕头,这事不是过去了吗?”
常驻客栈的几位客人认出了林捕头,诧异地问。
“今次是我们县老爷,来复查案发现场,与各位无相干的,大家莫急。”林捕头说着,对招呼他们的掌柜问:“那案发现场还留着?”
“哎,留着,留着。”掌柜的不敢说已经拿那案发现场赚过不少钱银的事,抹着冷汗频频点头。
柳公子一听是为了自己同僚刺杀的事来的,心里一凛,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多时,永昌县县令当真来常来客栈露面了,但,与其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位穿着便服的中年汉子。
虽然衣着并非官府,但看那气度,一看便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手。
柳公子看出来了,在客栈外头,注意到这般大动静的裴六,也注意到了。
“县老爷,请。”
“何大人,请。”
县老爷恭恭敬敬地与这位何大人,一道踏进了客栈。
随后跟着两位官老爷进去的,还有两位牛高马大的护卫。
看那身段,跟四肢,以及散发出来的气势,裴六马上辨认出,这两位,估计也是练家子。
何大人跟县老爷进入客栈后,冲客栈堂食的客人拱了拱手,而后便由县老爷领着,上了二楼。
掌柜的知晓县老爷的来意,一早跟林捕头侯在原来那间贴着封条的厢房了。
“当初,下官接到报案,林捕头带着官差抵达这常来客栈,发现那两名刺客,正是暴毙在这间厢房里。”
何大人走进几个月之前的案发现场,看着客栈自作聪明的布置,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等现场?”
县老爷跟林捕头还以为也就是平平无奇的一间厢房,未曾想竟然是被客栈这边的人搬来了稻草人不伦不类的案发现场,又气又笑,狠狠地瞪了掌柜的一眼。
掌柜的冷汗直冒,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县老爷可怕,这位何大人的官威,更可怕,少说为妙。
“何大人,咱们县衙里,还有针对这犯案现场详细的记录,稍后,您可以比照着咱们的现场记录,慢慢看。”县老爷也抹汗。
虽是不满,那何大人还是仔仔细细看了这厢房一番,同样也推开轩窗,左右看了看,而后又合上,再看看拿着锄头、菜刀的稻草人,摇摇头,便对县老爷道:“回去吧!”
“哎,下官遵命。”县老爷跟林捕头缀在他后头,也下了楼去。
等两位官老爷走出常来客栈,那原本客栈里头的皂衣官吏便也跟着林捕头走了出去。
两位老爷上了马车后,这队人连同那两位练家子便跟在马车后头往县衙方向护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