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一变,俯身呕得连苦胆汁都快吐了出来。
杀人了。
思绪瞬间被拉回至很多年前,也是个雨季,但此刻没有人替她处理尸体。
那些记忆混合而来,她倒在地上险些晕厥。
沈映鱼面色惨白的猛地呼吸几口,忍受不了到处都是血,抖着唇爬上马车,驱着马车本是想掉头回去。
但攥住缰绳瞬间,她犹豫了,无意识地抚摸还未隆起的肚子。
不能回去。
沈映鱼眨着被雨冲刷得涩疼的眼,最后还是选择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此处。
盛都。
晨曦尚未亮,天浮着浅薄的雾色。
昨夜缠绵于美人乡的瑞王倏然察觉脖颈微凉,敏锐地睁开眼一看,发觉自己早已经不在瑞王府。
瑞王先是注意到,此地是一间破烂的寺庙,蛛网遍布,高大的神佛雕像残缺着,却面含慈悲地注视着他。
他正面对佛像而跪,似是在恕罪。
转头一瞥,看清了见身旁的人。
那人正面无表情的将刀刃架在脆弱的脖颈上,手中不止有刀,甚至还有不少酷刑道具。
瑞王被眼前诡谲的场景吓了一息,待到回神后蓦然大喝:“你们是谁,皇城脚下谁敢绑本王!”
这可是盛都,谁敢悄无声息的将他带到这里来?
瑞王心中大骇。
安浒冷着脸,将手中的刀刃往里送了送,好心劝解:“王爷稍静些。”
脖颈处传来疼痛,瑞王不敢乱动,脑海中不断搜寻,究竟是谁会这般不要命地对待他。
最后如何想都没有在脑中选中人,瑞王一直跪在佛像下忏悔。
这一跪便是三天三夜,这几日瑞王尝试过反抗,但刚起身就被身旁轮流守他的人斩断了手指。
“主子说,王爷若是动弹便从食指开始。”冷面的安浒声无半分起伏地开口道:“抱歉。”
出乎意料的有礼。
而瑞王从未受过这样的痛楚,正蜷缩在蒲垫上痛苦呻.吟,血顺着捂着的手指四溢,很快便染湿了身下的蒲垫。
身有残缺的皇子是与皇位无缘的,瑞王如今好不容易走到如今,却被人无缘无故地斩断了手指,心中满是恨意。
但他身中着软骨散,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麻烦王爷起身跪好,主子慈悲,说过若休息超过半盏茶的时间,削肉相抵。”安浒好心提醒。
瑞王颤抖着跪起身,神色还有茫然。
究竟是谁这样对他?
瑞王手上的伤并无人给他看,很快便失血过多,再加之体力支撑不上的频繁往地上栽倒。
最初他摇摇晃晃的要倒地,一动弹便被斩断手指。
这样的日子度日如年,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甚至都不知是谁这般对他。
瑞王最开始惶恐害怕,渐变成麻木,甚至产生一些幻想,想让这些人不如早给他一剑,就不用受这般的折磨。
……
苏巡抚在晋中的府邸被贼人袭击,抓走了留在府中的人,故而特向圣人暂且告假归晋中。
圣人怜他孝心特地批准。
苏忱霁当夜一刻也等不及的赶往晋中。
待回去时,早已经没有了想见之人的踪迹。
房中无人动,所以那些血渍早已经斑驳的干在地上。
武寒面含愧疚地跪在一旁,双手呈着手中的剑,等待着裁决。
是他辜负了主子的嘱托,本该好生守着夫人,怎料主子前脚刚离开没有几日,后脚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周围的气息停滞,沉寂中翻腾着压抑的情绪,无人敢发出明显的呼吸声,皆噤若寒蝉地垂着头。
升起的赤红晨曦半爿地照在苏忱霁的眉眼上,眼尾洇着红血丝,面色苍白如雪,侧脸两道暗光无端显出几分空洞的死寂。
像是被掏空了心,宛如荷塘中被淤泥埋没的花,彻底凋零了。
他扫过武寒手持着的剑,又缓缓地移向地上的血渍。
死死地看了半晌他才蹲下去,修长的手指拂过那团血,指尖与那张平静的脸不同,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这不是沈映鱼的。
但或许又是沈映鱼的。
他不知道。
分明离开时还温声嘱咐过,让他好生照顾自己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那些人伤过她的人,全都该死……
武寒一直静静地等着,本以为主子会双眸猩红地发疯,或许会难受悲戚,但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安静得,他感受不到眼前的人还活着。
等了须臾,武寒终于听见微凉的声线,如轻飘飘的风吹来。
“都查了吗?”
武寒垂首愧道:“回主子,都已查了,瑞王派来的刺客是有遣进来将夫人带走,但属下前去追时,沿路发现那刺客已死在道上,而夫人不知去向,以及……”
听出武寒语气中的迟疑,苏忱霁微转着眸,里面空空的。
似在看他,又似在看旁的,葡乌沉眸中沉寂如井水。
苏忱霁安静得令人头皮发麻。
武寒咬着后牙槽,道:“夫人似乎在之前便将府中的事宜安排妥当,甚至还变卖了不少首饰,将细软打包好放在床榻下。”
这些都是武寒寻人时发现的。
不仅发现了夫人打算要走的痕迹,还有那从盛都来的那刺客尸身都寻到了,却唯独不见夫人与马车残骸。
沿路询问过周围的村民,有人道,曾看见过有冒雨而行驶的马车,但方向根本就不是往晋中。
所以武寒推测,夫人趁机离开了。
原来……早就做这样的事了?
苏忱霁眨着眸,死寂的面浮起一丝莫名的古怪情绪,“那他呢,还在吗?”
武寒迟疑摇头。
‘他’指的是顾少卿。
自将顾夫子放离开后,便一直被人监视着行踪,好巧不巧主子前往盛京时,顾少卿也不见了。
“都不在了啊。”冷淡的声线毫无起伏地呢喃。
苏忱霁微歪着头,将目光放回地上的那摊血上,平静的脸上嘴角忽然微翘,似在笑,可眸中半分笑意都无。
沈映鱼骗他。
她早就想走了。
所以当时她才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盛都,就是在等他出晋中好离开。
武寒看着眼前神情古怪得令人心惊的少年,犹豫着道::“不过两人并未会过面,应当不是一起离去的。”
单跪在地上苏忱霁没有回应,眼眸低垂,几缕散落黑发垂下,遮住神情,却突然笑出了声音。
从胸腔震动,低沉得似是在自嘲,又似在悲戚。
其实顾少卿还在不在,他放不放,都无法掩饰,她不愿与他长相厮守的心。
其实她想离开他一切都有迹象可寻。
从她突然开始莫名地躲着他开始,还有最后他离开时,她带着纵容的情爱。
他以为是容纳与接受,结果却是诀别和早有预谋。
沈映鱼早就想离开他了。
离开他……
第71章 晋江独发
盛都发生了大事。
先是瑞王无缘无故在府内消失, 无人寻到半分踪迹。
那夜陪寝的侍女神情恍惚地直道,亲眼看见有牛头马面前来,拉着瑞王去阎王殿, 旁的什么也不知晓。
大理寺接下瑞王失踪案,什么也没有查到。
因为根本就无人潜入的踪迹, 瑞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此事还未了结,太后大寿设宴至鹿章殿, 普天同庆。
但大寿当天, 皇城卫突然将至, 如洪水般将鹿章殿团团围住。
如今圣人身体抱恙, 太子虽早就意外身死,但还迟迟还未立太子。
当今适合皇位的只剩下年龄合适的瑞王、尚且年幼的齐王, 还有一个传闻中流落在外的皇子。
众人大惊失色彷徨,一时间不知是谁谋反了, 直到从人群中行出瑞王那张脸。
‘瑞王’骑着高头白马, 手持着长剑一剑,没有丝毫犹豫地斩下皇后的头, 然后又剑指着金座上的圣人。
圣人面露大骇,怒斥道:“竖子长德,胆大妄为, 藐视天威,竟行此等弑君谋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