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修实力平平,手里这柄剑倒是有些名堂,可柔可刚,与她手中兵刃相触那一瞬间,骤然化成软剑一抖,绕上薛宴惊的长剑,想使出寸劲令她猝不及防下将剑脱手。
薛宴惊却没有变招,一力破万法,剑尖仍直冲他面门而去。
男修手指在剑柄轻轻一点,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向薛宴惊扑去,她反应极快,右手剑来不及回撤,就用左手捏了个燃烧符掷出,这手一出,空中有什么东西立时被烧得噼啪作响,簌簌落在地上。
薛宴惊扫了一眼地上的毒虫尸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男子:“名门正派?”
是她失去了百年的记忆,有些跟不上如今天下情势发展了吗?如今的名门弟子已经开始在剑柄中空处藏匿毒虫偷袭敌手了吗?
在这种幽暗之处,毒虫无声无息地扑咬,若非她眼神好些,岂不是要枉死在他剑下?
男修招式接连被化解,却不慌不忙,见碧色长剑又直冲自己眉心而来,仍是轻蔑一笑,左手上一道璀璨光幕绽开,早不开晚不开,恰在堪堪要刺到他的那一刻炫技一般用这防御法宝正正挡在了薛宴惊的剑尖之前。
但他的笑意很快凝固在脸上,薛宴惊的剑没有触及他,剑上寒意却已然将他整个人笼罩,他感受到一阵彻骨的森寒,鼻尖上甚至已经凝了一片冰霜。
他脸上的轻蔑还没来得及转变为恐惧。
“表哥?”这种狭窄的地方反而不便两人共同对敌,女修一直颇具信心地等在男子身后不远处,此时见他忽然不再动作,女子怔了怔,只听得轻微的“噗嗤”一声,背对着她的男修后脑上似乎喷出了什么东西,女修愣愣地盯着,竟透过他后脑上的洞看到了对面的光,这才意识到是他的防御法宝开得太晚,只挡住了薛宴惊的剑身,眉心却已被剑气洞穿。
好霸道的剑气……这是她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了,因为那道穿颅而过的剑气并没有消散,而是直直射入了她的头颅。
见两人都倒了下去,薛宴惊没什么表情,她这一次出剑就是要杀人的。
唯一让她惊讶的,大概就是二人死得如此轻易。
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俯身摇晃了他们一下:“等等,能不能先别死,告诉我你们的境界,我好推断一下自己的实力。”
但两人已经不能再给她任何回应,薛宴惊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讨厌嚣张的家伙,可惜二人的实力实在匹配不上这份嚣张的程度。
她迈过二人的尸首,正要离开,却又回身驻足望向那颗蛇蛋,迟疑片刻,将它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17
◎剑影刀光◎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薛宴惊轻轻掂了掂手里的蛋,活物不能装进储物戒,她只能一直抱在怀里。
略作思索,她并指引灵气在空中绘了一个图案,待那图案逸散开淡淡金光,她才将这绘制成功的漂浮灵符轻柔地引向蛇蛋,片刻后,蛋壳上通体泛起金芒,在空中飘浮了起来。薛宴惊走在前面,它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飘。
每每绕过拐角处,薛宴惊都不放心地回头看它一眼,发现它跟得很紧,才满意地摸了摸蛋壳。
再度前行了约半个时辰,薛宴惊又在一柄利剑前驻足,一旁的石壁上刻着它的名字“切玉”——既成形而若水,遂切玉以如泥。
正欣赏时,密室洞开,有人从里面踏了出来,一袭白衣,腰佩弯刀,竟是月前刚刚与她退婚的平沙落雁楼少主沈沧流。
他手里光芒一闪,似是给什么人发了个讯号,抬眼与薛宴惊打了个照面,微微一怔:“薛师妹?你……也来寻剑?”
“是。”
他面现迟疑:“你……莫非也看中了这柄切玉剑?”
薛宴惊只是随意看看,倒也没有非此剑不可的意思,正要摇头,听到一阵略显急躁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沈师兄,你出来了!有没有受伤?”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几位修士很快出现在石室门口,其中青衣的那一位女修正看向沈沧流,满眼的关切,见到此间还有一个薛宴惊,才面色微红,低下头去。
“我没事,不必挂心。”沈沧流笑着应道。
薛宴惊注意到他看向这青衣女子的眼神,倒是真心实意,立时便猜出了女修的身份。
沈沧流此时也开口给两方介绍:“这几位是琼华山庄的李师妹、赵师妹、王师弟,这位是玄天宗的薛姑娘。”
两方各自见了礼,原本那几位修士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薛宴惊的身份,只是好奇地盯着她身后飘浮的巨蛋,那赵姓姑娘还上前一步问了一句:“可以摸吗?”被青衣女修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回去。
但抵不过沈沧流用歉意又愧疚的眼神注视着她,又抱拳道:“对不住了,薛师妹,我知我欠你,只是……独这切玉剑不能让给你。”
“啊!”薛宴惊听到姓赵的姑娘恍然大悟地轻呼一声,还扯了扯青衣女子的衣袖。
“无妨,”薛宴惊提出告辞,“我本也不是冲着切玉剑来的。”
“我明白。”沈沧流又用退婚那日那种了然的眼神看她,那是一种明知你在嘴硬但是我很大度不予拆穿的神态。
薛宴惊实在不明白他又在脑海里给她补充了什么奇怪的心路历程,只觉得这厮的眼神着实有些欠揍。
“薛师妹,”她转身要离开,沈沧流却又叫住她,“除了切玉,你看中剑冢中哪一柄剑,我都可以帮忙。”
那姓王的男修撇了撇嘴:“沈师兄,当着我师姐的面,你这样合适吗?有这工夫,不如帮我寻一柄好剑吧。”
赵姓姑娘嗤他一声:“李师姐是受伤了,沈师兄才帮忙取剑的,你好手好脚的,也要人帮,丢不丢人?”
被暗讽的薛宴惊尚未如何,倒是青衣姑娘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急得连连摇头摆手,示意两人赶快闭嘴。
“不必,”薛宴惊笑了笑,“我自己可以。”
“薛师妹,你其实……不必逞强,”沈沧流眼神歉疚,“退婚那日,我本就承诺过要……”
薛宴惊实在不想听沈沧流翻这些旧账,唰地一声,长剑出鞘,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我决定了,我就要切玉剑,你出手吧。”
对剑修而言,似乎什么事都可以用手中剑来解决。
何况她正想试试自己的实力,与沈沧流这个化神期对战实在是个好机会。
以防他又啰里啰嗦提些什么歉疚什么过往,薛宴惊一剑刺出,让他不得不动手去挡。
到底是化神期,比之前的仙武门少主强上许多,弯刀与长剑一触即分,沈沧流立刻看出了门道:“你突破了?”
薛宴惊颔首。
“好!”沈沧流认真了些,“那我就与你战一场。”
他先示意琼华山庄的几位退后些,又在石室门口布了一道透明结界。
薛宴惊开口:“沈师兄,我……”
沈沧流回头,对上薛宴惊的眼神,恍然大悟,不知是否误以为她在拈酸吃醋,连忙解释:“李师妹她之前独对尸鸠时受了伤,我担心打起来波及到她,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如此。”
薛宴惊笑了笑,她不记得自己有爱过什么人,不过看着别人的爱情也觉得挺美好的,虽然这并不影响沈沧流仍然欠揍的事实:“我是想问,能否把我带来的这颗蛋也送到结界外?”
不知仙武门的人做了什么,蛇蛋上已有裂纹,薛宴惊难免有些不放心。
沈沧流会错了意,讪讪点头:“……当然。”
将蛇蛋暂时安置好,薛宴惊轻弹剑刃:“请。”
“请。”
薛宴惊长剑平推,沈沧流两柄圆月弯刀在手中挽了个刀花,于半空中架住她的剑。
这个时候还有空挽刀花摆姿势,薛宴惊心下好笑,知道他是摆给那观战的青衣姑娘看的,再次攻上,刀剑相撞,发出一声铮鸣。
平沙落雁楼祖传的刀法其实是极刚猛的招式,大开大合,但沈沧流做了些改进,两柄弯刀绕在身侧,很有些潇洒飘逸之感,少了两分杀意,倒是极具观赏性,也难怪这些年在修界闯出了个“如玉郎”的名号,取“君子温如玉”之意。还曾有些好事者搞了个“三界美男榜”,沈沧流正列前十。
不过榜首乃是归一魔尊的事实,令一些修者大为不服,喊着我修界无数英俊潇洒的大好儿郎,竟被一个魔头夺了魁首,实在丢脸,甚至还有人叫嚷着要榜上众美男与归一魔尊来一场决斗,凭实力分出个高下。
不过这种言论普遍被大家认为是不怀好意,纯属是在怂恿榜上众少侠去送死。
薛宴惊不知这些奇闻轶事,过了几招后,只觉得沈沧流还是如十几岁时一般,非常注重动作潇不潇洒、招式俊不俊逸。
不过他自然比仙武门少主要强得多,至少他确实是有些实力。此时侧身避过薛宴惊的进攻,又是一招自创的“东篱把酒”向她当胸刺了过去。
这并不是杀招,他是打算及时收手逼她认输便罢的。
连薛宴惊都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好看,但一种招式的观赏性实在不该多于实用性,她躲得轻松,转身又是一剑上挑,要挑飞他手中弯刀。
她越战越进入状态,磅礴剑意倾泻而出。
单剑对双刀,似是有些吃亏,但她未持剑的左手捏着法决不断,也给沈沧流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他不再轻敌,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一时间石洞内剑影刀光,不断响起刺耳的刀剑撞击声。
“沈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战至正酣时,薛宴惊突然开口。
沈沧流怔了怔,眼神有些躲闪:“对不住,我现在只爱李师妹一人。”
“……我不是要问这个,”薛宴惊无奈,“你也知道,我失去了百年的记忆,敢问,这百年间,平沙落雁楼是否仍豪富如昔?”
当着几个姑娘的面,沈沧流谦虚道:“只是略有些祖产罢了,薛师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宴惊自然听出他只是谦虚,平沙落雁楼仍是一方巨富,心下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手上动作不停,嘴上改为传音:“你要输了。”
“什么?不可能!”
薛宴惊有些惊讶,过了第三十招时,她已经判断对方要输,而沈沧流却看不出来,是她判断有误,还是他眼光太差?
她继续传音道:“一万两上品灵石,我们停战,切玉剑让给你;三万上品灵石,我配合你做戏,败在你刀下,保证滴水不漏,教三位琼华山庄的道友丝毫看不出端倪。”
薛宴惊当初敲诈宋明,不过是几千中品灵石,如今换成了上品,一是切玉剑确实值这个价,余下的是沈沧流面子的附加价值,二是这笔灵石对平沙落雁楼少主而言不算伤筋动骨,他随身就可以拿得出来。
但他只是哼了一声:“不需要!”
“我的提议随时有效。”
薛宴惊纵身跃起躲他的弯刀,顺势还在他肩上踩了一脚借力,又于半空中一剑劈了下来。
沈沧流仰首,只见一片雪亮光寒劈头盖脸而来,本想抬双刀去抵御,那一瞬间心下却莫名生了惧意,没有正面去挡那直贯下来的力道,而是选择一个翻滚躲开了攻击范围。
薛宴惊心下满意,果然是要和强大一些的对手对敌,才能找得到状态,刚刚杀仙武门二人,实在是连热身都算不上。
石洞中幽光微微,映着碧色,剑气凝了霜,又由她一剑散去了霜雪。
她用的不过是玄天宗最基本的剑法,不但玄天宗每个弟子都练过,连沈沧流都对这套剑法颇有了解,但不知为何有些招式他就是躲不开,越打下去越生出一种无力感,直至鬓边一缕发丝被削断后,他的神色变了又变。
他情知是对方留了手,不然这一剑划的就不只是头发。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薛宴惊展颜一笑,“沈师兄的确很有天分,可惜少了几分苦练之功,这些年可是仍然在各大试法会上出尽风头?”
她甚至看出了对方的问题所在,沈沧流生在豪富人家,父母将他保护得很好,试法会这种站在台上打给旁人围观的事情,对战双方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点表演的意味在,会比较在意风度,会点到为止,实战经验上他远比不过薛宴惊——她虽不记得自己的魔界生活,但想来是没有那么平和。
“我只是……没用杀招。”沈沧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是嘴硬了一句。对于这种天才而言,承认自己的不足大概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我也一样,”薛宴惊毕竟不恨沈沧流,他啰啰嗦嗦要帮她取剑的样子烦是烦了点,但始终算不得坏人,她自认又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魔头,“选一万的还是三万的?”
沈沧流手下弯刀仍然在舞动,但人已经出了神,半晌才传音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境界……”
“别忘了世上不止你一个天才,”薛宴惊笑了笑,看向洞口的方向,“在我面前认输不要紧,只是……”
“也对,是我看轻你了,你毕竟……”沈沧流看向琼华山庄三人,没有说下去,半晌叹了口气,“如果此处无人,我定要和你战至最后。”
薛宴惊不语,比起和他战至最后,她还是更想要那万两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