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烟静止几秒,才缓缓出声,“药。”
段司宇动了动,睁开眼,抬手摸出药盒,“先吃一半,如果明天没法回去,还能吃剩下一半。”
声音中有被吵醒的喑哑。
颜烟摁开药盒,里头不是两片药,而是一片,被段司宇分成了两半。
“我知道。”颜烟拿了半片,吞入腹。
他吃了药,段司宇却不起身,只稍挪动,躺在另一侧,双臂圈住颜烟,抱枕似的抱着。
“晚安。”像赖着不走。
耳旁呼吸温热。
颜烟想动,却听见一声低语。
“今天,我只剩下这个愿望。”段司宇贴在他耳边说。
手臂悬着,片刻后垂下。
颜烟不动了,只无声呼气,将多余的情绪呼出,等心跳渐慢,恢复平稳。
药效上来时,颜烟闭上眼,最终在心里说了晚安。
-
一夜无梦。
再睁开眼,天黑没亮,耳旁尚有呼吸声。
颜烟以为不过两小时,因为段司宇貌似未醒,不止双臂圈着他,还将他整个人捂在怀里,弄得他呼吸不畅。
“醒了?”冷不丁一声,段司宇分明醒着。
颜烟动了动,抬手摸手机,亮屏看时间。
时间已过早八点,他睡了近七个小时,天还没亮,是因为日出太晚。
“睡得如何?”
“挺好。”无梦且未半途惊醒。
颜烟完全清醒,段司宇却不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我要去浴室。”他提醒。
闻言,段司宇深呼吸,像在嗅颜烟颈间的味道,反复几次后缓缓才松手。
热意散了。
颜烟掀被起身,趿上拖鞋进了浴室,慢手慢脚,洗了将近半小时才出去。
日出时分,用过早餐,两人终于出门,叫了车朝雪山出发。
颜烟没滑过雪,用的双板,在路上查过滑雪的注意事项,仔细记下,在初级道上实践两次,迅速上手。
段司宇用的是单板,本计划牵着手,亲自教学,但颜烟根本不需要教,第三次就直往下冲,毫不减速,不像是第一次滑雪。
段司宇跟在后面,看得心惊,直到颜烟平稳停在雪道尽头。
“你骗我?”段司宇摘了护目镜,横板刹停。
雪被单板激起,几颗落在颜烟的板上。
颜烟卸了板,单手拿起抱在臂,又往缆车处走,“我骗你什么?”
“你不是说没滑过雪?”段司宇疾步跟紧。
“网上有视频教学,我在车里看过。”
刚才就该收走颜烟的手机。
段司宇抿紧唇,等颜烟在初级道反复熟悉过,便拉着人上了中级道。
中级道坡度增大,比平缓的初级道陡峭。
颜烟没法像刚才那样狂冲,稍减速度,段司宇则在前,来回转弯,不让颜烟脱离自己的视线。
两三千米的长度,来回反复。
后来,颜烟自己保持动作都嫌累。
段司宇却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抓板,外转,豚跳,愈发精神。雪花随板涌起,像白色的海浪,被日光一映,熠熠生辉。
到山脚,颜烟摘掉口罩,微喘气调整呼吸。
段司宇察觉到他的疲态,立刻不滑了,等颜烟呼吸平稳,拉着人到餐厅休息,要了两杯热可可。
高热量的热饮入腹,体力稍有恢复。
运动过后补充能量,兴致也跟着高涨。
难得,颜烟主动问:“你什么时候学过滑雪?”
以前也不见段司宇提过滑雪,哪想竟会这样多花招。
“小时候,我妈经常带我去雪场,”段司宇轻啧一声,“后来他俩离婚,段玉山不带我去,也不准人带我去,我就自己打车去,然后摔折了腿,腿养好后就没再滑。”
颜烟一愣,未料到会如此久远,侧眸偷瞄,观察段司宇是否有难受情绪。
段司宇倒不难过,又说:“不过去年,我去奥勒看我妈,她让我上雪道重温一下,看我还记不记得动作,没想到我全都记得。”
他们从前并不提及家里,提了也不觉高兴,索性不说,但好在,现在段司宇已同家中和解。
心口处无端酸软。
颜烟汲一口热可可,勉强勾了勾唇,“挺好。”
“我之前总觉得,他俩选错了,就该我妈把我带走,宇亿梦留给段玉山,这样最合适。”
说着,段司宇勾唇一笑,“不过现在,我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我没有留下,就不会去清大,也不会......”
遇见你。
最后半句留在喉咙。
段司宇垂眸扫一眼。
颜烟正低头,手腕轻晃,看似放松地听,手指实则紧捏杯把,很紧绷。
段司宇微小轻叹,改口,“开个房间休息?等快日落再去试高级道。”
颜烟摇头,“不用,我坐会儿就好,你先自己去滑,不用管我。”
段司宇静了一瞬,语气严肃,“颜烟,如果我只是想滑雪,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可以去,没有必要特意等生日这天再飞雪场。”
大费周章,不过是想和你一起来而已。
句句意有所指,像无形的高气压,形成一堵墙,压得颜烟呼吸困难。
“不用开房间,再坐半小时,”颜烟轻呼气,也改口,“我也想试高级道,日落之前能驾驭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