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璟闻言,微微皱眉,然后看向韩匡嗣。
耶律璟残暴,但并非不爱民。
他是一个矛盾体。
他不好女色,甚至看到女人就心烦,身旁所有伺候他的人都是宦官。
但他又对这些宦官苛刻至极,近侍私自回一趟家,他将近侍全家杀了。
喝酒上头,杀几个贴身伺候的官宦玩玩,梦中杀人。
跟了十年的近侍,弄伤了他的鸡,他将近侍杀了……
就这么一个混蛋,但是他对百姓极好,而且不分辽汉,常常出台一些善待百姓的政策。
所以历史上给了他一个很中肯的评价“省徭轻赋,人乐其生”。
这听刘廷高说会失去人望,耶律璟又有些动摇了。
韩匡嗣心底暗恨,说道:“刘刺史不也是北迁之人,难道也对我大辽心怀不满?”
刘廷高瞬间色变,忙道:“臣不敢,臣不敢忘却太宗皇帝知遇之恩。”
刘廷高本是一名蓟州无终县很普通的教书先生,辽兵打草谷的时候将他掳掠到了上京。
刘廷高发现他们这些给契丹掳到上京来的百姓,并没有受到任何虐待。
契丹人很友善地给他们田地,还帮他们盖屋子让他们住,甚至会根据他们的人数比例来给他们所住的地方命名。
就比如说他所在的县就叫无终县,因为给掠夺来的无终县的百姓居于多数。
刘廷高因文采不错,契丹人直接让他当上了县丞。
这莫名其妙当上了在辽汉人的官,刘廷高累积了不少管理经验,最后还给辽太宗耶律德光看中,步步晋升,当上了顺州刺史。
故而韩匡嗣说刘廷高是北迁之人。
刘廷高不敢再说,遵命而行。
走出府衙,刘廷高越想越不是滋味。
相比当一个教书先生,现在高居地方刺史的位子,刘廷高自是心满意足,真心为契丹效力。
现今局势恶劣,耶律璟有北上之意,刘廷高也打算举家迁往上京,踏踏实实地当一个在辽汉人。
可韩匡嗣此招有伤天和,已经触及了刘廷高自身道德的底线。
韩匡嗣说得是天花乱坠,那是忽悠蠢蛋的。
契丹在政策上对于汉人确实不差,甚至可以说百姓之间,一视同仁。
刘廷高也知道,如果三州百姓真到了上京,安居乐业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问题是怎么去呀?
当年他给打草谷的契丹人掳掠至上京,四百来人,途中就死了一百八十多个。
要知道契丹掳人选择的都是无病无灾的成年男女。
顺州、檀州人口不多,但蓟州可是大州,三州百姓有二十几万人。
如此大规模地迁途,几千里地,一路上道路艰险,粮食水源又如何解决?
真正能够活着到上京的,又有几人?
这跟屠杀有什么区别?
第五十五章 攻取渝关
渝关。
渝关关使萧布里眯眼看着眼前的市侩商人,手中拿着一份清单,说道:“姜东家,这一次胃口也太大了吧。货物比往常,可多了十倍。再说了,你不是贩卖茶叶的?怎么干起了布商、笔商、纸商、砚商了?想干什么?真不怕,将自己给撑死?”
姜东家道:“萧关使可听说陛下桑干河大败,耶律南院战死的消息?”
萧布里默默地点头。
在幽州打得如此激烈,渝关虽远离前线,却也是东西要道,消息什么的还是比较灵通的。
在大战之后当天夜里,他们就得到消息了。
因为萧阿不底惊惶失措地跑到了蓟州,引起了蓟州不小的恐慌。
一些有权势的契丹人,当天就准备了路引,准备往辽东避难了。
对于前线的失利,萧布里并没有多余的感触,有的只是冷漠。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少年,机缘巧合调到了渝关担任裨将。
所见所闻震碎三观。
渝关修建于隋开皇三年,为了对付高句丽而修葺的军事要地,一直以来都是中原王朝东北军事重地。
不过随着契丹得了燕云十六州,渝关就荒废了。
左右皆是自己的领土,中原又陷入无休止的内乱,渝关自然不受关注重视,被视为流放之地,无军功,无风险,混吃等死之处。
但萧布里抵达之后,却发现这渝关几乎是人间天堂。
渝关确实失去了守备效果,但依旧是连接幽州、辽东的必经关隘之一。
往来两地的商人极多,尤其是高丽商人。
高丽一直与中原交好,看不上契丹。会同七年,契丹皇帝送给高丽五十匹骆驼,希望两国交好。
但遭高丽太祖拒绝,契丹使者被高丽王被放逐到孤岛,所送骆驼也被饿死。从此契丹多次袭扰高丽边界,将之视为打草谷的对象之一。
这两国交恶,商贸自然无法正常往来。
高丽只能与倭国进行贸易,偶尔飘洋过海至中原行商。
只是飘洋过海风险太大,一旦遇到风浪,人货两空,很不值当。
走私就成为唯一之法。
不管是辽国自己的商人,还是高丽商人,还是幽燕的汉商,往来辽东都需要经过渝关。
正经的商人交关税,不正经的就上交走私税,他们叫做利钱。
渝关上下所有兵士都赚得盆满钵满,有点身份地位的更是给一群商人伺候得逍遥似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