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幼度有意引导之下,中原的诗词风气并非江南、巴蜀的那种柔美婉约,而是偏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类激昂的诗词。
卢多逊博涉经史,聪明强记,文辞敏捷,文采在整个大虞朝廷都排得上号。
他在太原担任长史的时候也没少组织诗词会,通过传播文教给自己增加功绩,才能经验俱全,一场诗词盛会让临潢府周边的才子大开眼界……
宾主尽欢。
直到夜里,满以为到此结束。
天上却响起了连串的爆炸之声。
火箭在空中炸响,爆射出星星点点的焰火,驱除着黑暗,在刹那间将天地照得一片皙白。
这个时代的烟火自然比不上后世,种类繁多,五颜六色,能够玩出花样来。但要知道,这是个烧竹子爆响当作爆竹的时代。突然遇到能够在天上炸响的烟花,就算色彩单一,样式单一,一样能够吸引广大群众的眼球,让临潢府的百姓好似土包子一样,嗅着满城的火药味,兴奋的手舞足蹈,难以入眠。
其实别说是临潢府的百姓,即便换作汴京百姓,同样未曾见过这般景象。
汴京百姓充其量就是听一些简单的火药炮仗的响声,那里见识过火箭当作烟花的景象。
如此情形算得上是有史以来第一遭了。
契丹北城大顺门。
大顺门的守将耶律迟宗看着天上的烟火,心中有些欣羡,耳中听着周边兵士兴奋地叫喊:“来了来了,又来了。”
随着火箭的炸开,漆黑的空中闪着炙热的火光。
耶律迟宗目视天空的火光消散,见城楼上站满了兵卒,驱赶苍蝇一样地叫道:“都干什么呢?不睡觉了?你,时绍南,你两更天当值吧?老子记住你了,晚上你敢眨眼睛,老子给你两耳刮子。”
他骂骂咧咧的情绪有些复杂,更像是发泄心中的不满。
耶律迟宗并非皇室中人,只是因为祖父跟着耶律阿保机立了大功,给赐姓耶律。当年耶律阿保机排列开国功臣的时候,列举了二十一人,耶律迟宗的祖父刚好位列末尾的二十一。但因契丹政局混乱,耶律迟宗的祖父跟随错了主子,站队铁腕太后述律平,受到了耶律阮的排挤,调离了权力中心。
耶律迟宗一门也渐渐走向没落,直至今日也没有什么起色,只是因历代忠良,混了一个大顺门的守将的职位。
原本是混吃等死的职位,但随着中原大举入侵,一下子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耶律迟宗甚至两次收到了耶律必摄的召见,耶律必摄亲自巡视城楼的时候,还让他相陪。
耶律迟宗只觉得与有荣焉,尤其是听到耶律必摄那与契丹共存亡的誓言,更是觉得热血沸腾,想着自己身为契丹功勋之后,追忆着祖上的荣光,便是将这条性命交给自己的国家也没有什么。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耶律迟宗的热血一点点冷了下来。
别说是他,连耶律必摄最近几日都不来巡视城防了。
他们跟打了鸡血一样没用,中原那边根本就不进攻,就耗着他们的锐气。
“大哥,你看谁来了!”
一个身型魁梧的小校,脑袋上顶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儿,大步走了过来。
“爹爹,爹爹……”
小娃儿见到耶律迟宗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耶律迟宗脸色微变,上前将小校拉到一旁,说道:“你将磐儿带上城楼来干什么?”
小校无所谓的道:“磐儿吵着要看烟花,在别处看,哪有城楼上看得清楚。”
耶律迟宗想要训斥,但看着自己儿子微红的眼眶,心中一软,道:“好了,就这一次。”
他双手从小校颈上抱过自己的儿子,让他骑在自己的肩上。
他本怀着誓死报国的决心,可每每回家看着妻儿,决心便隐隐有所松动,尤其是看着南边汉城的景象,脑子里不止一次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当初听从三弟的建议,将磐儿交给他,也许更好一些。”
临潢府契丹人、汉人杂居,双方经过五十余年的相处,彼此之间,隔阂早已消弭。
临潢府虽分北城南城,但其实有不少的契丹人生活在南边的汉城,也有不少发达了的汉人搬迁至北城生活。
耶律迟宗的三弟就是因为娶了一个汉人的媳妇,举家搬迁到了汉城,此次中原大军压境之前,老三就提议让他们搬迁至汉城,以避免战祸。
原本耶律迟宗并不后悔,但今日见汉城举办的寒食节,还是忍不住有你们一点点的欣羡。
带着自己的儿子,耶律迟宗并没有去正门,而是去了城楼上的西南角。
大顺门的对面就是临潢府的南城汉城,但北城与南城之间隔着一条白音戈洛河。
城楼的西南角城楼水门,最偏僻的地方,平时也没有什么人聚集,视野也不差,可以避开人群,免得给人说是滥用职权。
这来到水门,耶律迟宗看着这冷清的地方居然有不少人同他是一样的想法。
就连北城拱辰门的守将夏均亮都在此处。
拱辰门可是在北城的北门。
夏均亮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两人见到彼此,尴尬一笑。
正在这时,汉城上空又升起了焰火,映照着彼此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