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陈公也知道世上有我高子惠这个人?”
高澄这话一出口,营中众将望向使者的目光更是凌厉,尤其以高敖曹为最,恨不得立即与陈庆之战上一场,让高澄瞧瞧谁才是真豪杰。
“世子贤名远播江南,莫说是陈大都督,就连区区在下,也是早有耳闻。”
使者虽勇,但也不是一心求死,听见高澄对陈庆之多有推崇之意,又怎么会恶语相向。
高澄闻言大笑,又问向使者:
“不知陈公为我送来了何物?”
嘴上这般说着,却起身往高季式的身边靠了靠。
真要是个刺客,也有高季式为自己挡刀子。
还好,使者恭敬地把装礼物的长盒交给了杨愔,没有其余动作。
杨愔打开长盒,神色一变,迟迟不肯拿出来。
而一旁的使者脸上煞白,嘴唇也在不自觉地哆嗦。
高澄心中疑惑:难不成陈庆之送了一颗人头来恐吓我?
可这长盒子怎么也装不下一颗人头。
“遵彦还不快快取出来!”
高澄催促道。
杨愔额角青筋冒气,颤抖着手将陈庆之的礼物取出。
营中众将纷纷拔刀对向使者,不只是高敖曹、高季式这等莽夫,就连一贯用脑的慕容绍宗与段韶也出列请战。
杨愔手中赫然是一件妇人衣裙。
段韶自是义愤填膺,慕容绍宗却在躬身之余,用眼角余光偷看高澄,见他并未发怒,这才安下心来:
世子果然是有大肚量之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常言道主辱臣死,高澄被陈庆之视为妇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慕容绍宗明知陈庆之故意相激,也不得不表明态度,要与陈庆之一决生死。
“诸位稍安勿躁,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高澄安抚了众将几句,又和颜悦色地对杨愔说道:
“遵彦,替我送使者出门,让他带上一车酒肉回去,答谢陈公厚礼。”
“大都督,这……这衣裳应该如何处置?”
陈庆之送来的妇人衣裙还在杨愔手中。
“既是陈公相赠,我自然要好生留存。”
说罢,接过衣裙,让杨愔领使者外出。
等到两人离得远了,高澄狠狠将衣裙掷在地上,暴喝道:
“陈庆之辱我过甚!”
“大都督,请由末将出营,必取陈庆之首级以雪今日之耻!”
高敖曹怒气冲冲地扬言道。
他当初就因兄长高乾归附高欢,而送他妇人衣裙,以示羞辱,若非有高澄劝阻,兄弟之间难免生隙。
段韶不甘人后,恳切道:
“大都督今日受辱,韶感同身受,愿以麾下两千步卒死战,用梁人的鲜血洗刷这份屈辱。”
气氛烘托到这了,眼见高澄真的暴怒,慕容绍宗还是硬着头皮道:
“大都督请三思,陈庆之自是别无手段,方才出此下作计策,如今我等稳守营寨,等候尧将军消息,才是万全之策。”
高敖曹闻言喝骂道:
“鲜卑儿若是贪生畏死,可自守营寨!我部汉军愿为大都督奋勇厮杀!”
高澄见情绪调动过头了,当即一手牵着高敖曹,亲切道:
“三叔祖爱我。”
另一只手又抓紧了慕容绍宗,宽慰道:
“慕容将军忠于国事。”
高澄站在高敖曹与慕容绍宗之间,感慨道:
“我高澄堂堂七尺男儿,受此羞辱,又怎能不心生怨恨?
“但正如慕容将军所言,陈庆之无计可出,这才希望激怒我,以获得战机。
“我等更应该严守营垒,等待尧将军进攻白苟堆的消息,一旦陈庆之匆忙回师,才是诸位将军为我一雪前耻的机会!”
三人并立,中间明显凹陷进去,但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讨论十三岁的小高王,究竟有没有七尺身高。
一番言语安抚,并不能平息众人怒火,见他们愤愤不平的模样,高澄心中欣喜:陈庆之,等你回师之际,再来品尝我军中大将憋屈数日的愤怒吧!
屏退了众人,高澄不许任何人进出帅帐。
独处之际,高澄展开衣裙比对了下身形,不由腹诽道:
‘陈庆之送人女装也不事先打听好尺码的吗!’
强忍住试穿的冲动,真要让人撞见了,往后如何服众!
高澄将这件明显宽大的丝质衣裙收好,打算等回了洛阳,看府中哪个妇人身形合适,再转手送出去。
毕竟是勤俭持家惯了。
使者回到陈庆之大营,还是一阵后怕:这位大都督也太不干人事了。
而陈庆之看着那一车酒肉,同样心情郁闷:
‘高子惠居然能忍受这般羞辱,还送来酒肉以示自己粮草充足?’
大感棘手之余,陈庆之感觉自己有被小高王恶心到。
第八十五章 抢夺
高澄在襄阳城外与陈庆之比拼耐心的时候。
晋阳城中,高欢再次迎来一位关西使者。
“想不到贺拔公这么想念我贺六浑。”
一见到贺拔岳使者行台郎冯景,高欢长笑道。
这热情模样,任谁也看不出两人同在尔朱荣帐下效力时,结过死仇。
冯景代替贺拔岳述说思念之情,又解释前一阵子宇文泰不辞而别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