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士良遣人送回宫城,元善见久久不能忘记那可怖场景。
如今地道被人填埋,党羽被人杀戮,哪怕元善见有心再度振作,也无人再敢与他同谋。
高澄不止让元善见观刑,更是将许多宗亲大臣唤来,以震慑宵小。
至于小高王自己,则早早回了渤海王府为高欢准备丧事。
如高隆之、孙腾、司马子如等一众留守洛阳的高欢旧友纷纷登门,含泪瞻仰高欢遗容的同时,也借机拜会新主。
众人离去的时候,高澄将高隆之留了下来,大家伙都知道,必然是要让高隆之入宫与元善见‘磋商’高欢的身后哀荣。
高隆之与高澄商议许久,才出渤海王府又匆匆入宫,请由元善见‘定夺’。
哪怕平日里,看见了高隆之,元善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今天刚刚遭了惊吓,自然是乖巧答应对高欢的追封,以及高澄的封赏,毕竟高家父子领兵统一北方,有大功于国。
次日,即正月初五,清晨,开朝议。
其实也没什么好议的,大家都知道昨天就已经把封赏商量好了,今天只是走一个流程。
高澄依旧缺席,其实如今宫城已被清洗,如刘思逸等心向天子的不少宦官都已被处死,只是今天讨论的是对他与高欢的封赏,高澄不便出席。
况且他辞官了,没错,高澄以守孝为名请辞大将军、中书监、侍中、吏部尚书、领军将军等职,安心留在渤海王府为父亲高欢准备丧事。
很快,朝议便有了结果,高隆之作为使者,登门向高澄宣旨。
高欢的身后哀荣,一切皆如高澄与高隆之先前所议:
葬礼依照西汉大将军霍光、东汉东平王刘苍故事;
追赠假黄钺、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绂;
又授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轻车、介士,兼备九锡殊礼。
由于贺六浑自称出自渤海高氏,渤海郡在战国时期属齐地;又在信都建义,亦是在齐地起家,同时齐国也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大国,故而虽久在晋阳,却依旧以齐为王号,谥献武,即齐献武王。
“……赖齐献武王奋扬灵武,克剪多难,重悬日月,更缀参辰,庙以扫除,国由再造,鸿勋巨业,无德而称。”
一番夸赞之后,高澄接旨,代父叩首谢恩,高隆之见状,稍稍避开,他自觉受不起高澄大礼,也认为元善见同样受不起。
宣读完高欢的身后哀荣,接下来自然是对高澄的封赏。
首先告知高澄此前的辞官请求通通不被允许,高隆之苦劝道:
“北地新定,国朝正值多事之秋,非大将军不能当此重任,还请大将军以天下黎庶为念,勿以私情而枉顾国事。”
一贯以公忠体国为使命的高澄,此番有心为父守孝,却也难以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可谓忠孝两难全。
经高隆之苦劝,终于决定舍小家,为大家,一如既往为大魏效忠,便也接过了高隆之递回来的辞官奏疏。
陪小高王演完这一段戏,高隆之便开始宣读元善见为高澄的封赏,即:
加授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进位齐王,增邑十万户,假黄钺、赐九锡殊礼。
高澄闻罢,勃然大怒,他怒斥高隆之道:
“父王操劳一生,方有如此尊荣,澄又有何功劳,岂能窃居此位,这必定是你高隆之蛊惑天子所为。
“昔日父王待你不薄,澄亦不曾有负于你,为何今日却要陷我于不义!若非念及过往尊你为叔父,此刻我便要让人将你打杀!
“你回去转告陛下,此乱诏也,澄宁死不受!”
高隆之看着高澄正气凛然的模样,心道:你清高!你了不起!我可都是按照你的吩咐逼迫天子拟旨,这里边每一个字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不过侍奉高家父子十余年,也知道高欢、高澄对待自己人,宽容温和,只不过就这臭毛病,爱演!
高隆之赶紧一一细数起高澄过往功劳,说罢,再次劝说道:
“齐王之功,可与日月争辉,此天下万民、满朝文武所共望也,怎能说是德不配位。”
可高澄却执意不受,高隆之无奈,猜测高澄是想来个三辞三让,当年受封大将军时就玩过这一招,于是高隆之轻声道:
“大王可是要三辞?”
却见高澄悄悄用手势比了一个六。
好家伙!高隆之面色一苦,内心直呼好家伙!
当个齐王受殊礼都要六辞六让,等将来劝进,那还得了,到时候是九辞九让,还是十二辞十二让才能让小高王满意。
更别提别人辞让,每一辞都是要隔上几天,偏偏高澄既爱演,在这方面又是个急性子,六辞六让非要一天之内弄完,高隆之没办法,哪怕跑断腿也要配合他演上这一场。
谁叫自家小高王就爱来这一套,要是没过足戏瘾,指不定一连几天都瞧不见好脸色。
就这般,高隆之在渤海王府与宫城之间一连跑了五趟,回回被高澄赶出家门,骂他惑主,是要颠覆大魏社稷,如此殊荣不是人臣应该受的。
当高隆之颤巍着腿第六次来到渤海王府时,高澄终于松了口,答应下来。
高隆之长舒一口气的同时,高澄也得以在保留原有官职的同时,继承了高欢一切官爵,进位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