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儿……”
萧衍语气中满是痛惜。
所谓大齐皇帝,不是如今正在洛阳享乐的高澄,他再是荒淫,可暂时还未在江南留种,而是指的南齐废帝,东昏侯萧宝卷。
而萧衍眼中所见之人,便是第二子萧综。
萧综之母吴景晖本是萧宝卷的妃子,萧衍入建康,将吴景晖纳入后宫,仅七个月便诞下萧综。
与高欢纳王氏,不足月就生下第三子高浚是一个情况。
高浚不受宠,但没想过要认回亲生父亲,而萧综受尽萧衍的宠爱,却一门心思把自己当萧宝卷的儿子,于525年出逃,借着北伐的机会流亡北魏投奔他所认定的叔父萧宝夤,并改名萧赞,河阴之变后出家为僧,与其妻子北魏寿阳长公主合葬。
梁人将萧综的尸骨盗回江南,萧衍为其以皇子之礼葬在自己陵墓旁边,可见还是将他当作了儿子看待。
身前之人的容貌还在不断变幻,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萧衍努力地伸手触碰,却又化作点点荧光,消失了踪影。
当太子萧纲接到宫人报信,得知萧衍清醒过来后,先是一惊,随即赶忙奔向天子寝宫,当他听得寝宫内传出的宫人啼哭声后,没来由地心中一松。
当萧纲走进寝宫,看不清御榻上的情况,但是宫人们的哭诉却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殿下,陛下殡天了!”
“父皇!父皇!”
萧纲快步冲到榻前,抱着萧衍的遗体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八十八岁的南梁开国皇帝萧衍终究是死了,临终前他来回呼唤着几个儿子的名字,孤独地死在了寝宫之中。
闻讯入宫的大臣们看着悲痛欲绝的太子,抹泪之余,纷纷劝说:
“还请太子殿下保重身体。”
“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殿下节哀,早登大宝,以正名分。”
萧衍在位四十九年,以菩萨心肠善待宗室、群臣,众人感念他的恩义,却也不妨碍他们在悲痛的同时,劝进新君。
萧纲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整整当了二十年太子,如今都已经四十八岁的年纪,终于能够走向权力的顶点。
但他没有急于答应,而是怀揣着丧父的伤感再三推辞,五让四辞的流程还没走完,就有宫人匆匆来报:
“殿下,临贺王领军由朱雀门入城,如今正叩击宫门,慌称、慌称……”
“慌称什么!快说!”
萧纲怒目而视,催促道。
宫人低着头,颤巍道:
“谎称殿下弑父,要为君复仇。”
‘啪!’
萧纲气极,一脚将宫人踹翻。
聚于寝宫中的官员们纷纷劝阻萧纲息怒,萧纲拨开人群,走到老将羊侃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道:
“父皇驾崩,纲心已乱,又遭人污蔑,恨不能以死自证清白,然父皇以国事相托,纲不敢懈怠,使逆贼篡夺神器,羊公久经沙场,为当世名将,此番平叛,纲皆仰仗于公。”
羊侃为之动容道:
“侃自入朝以来,深受国恩,自当以死报国,临贺王悖逆,臣愿为殿下破之。”
说罢,深深一拜,出门组织禁军与太子卫队去了。
萧纲找到羊侃也不是没有原由,羊侃曾任太子左卫率,与他关系亲厚,如今情势危急,能征善战之将多在边疆防备北齐,能为倚仗的,也只有羊侃了。
话分两头,自从萧衍病倒,萧正德便一直在打探宫廷消息,今夜在朱雀航巡视营房的时候,突然得报天子驾崩,是他收买的宫人趁着通知大臣的机会,传出的消息。
萧正德获知萧衍死讯,立即以都督京师军事的名义叫开了朱雀门,率军直扑宫城,命部下沿途高声叫喊太子弑父,为君复仇。
建康民众听闻哗乱,纷纷紧闭门窗,别说是朝堂诸公,这等口号连他们都不信,天子病入膏肓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江南,太子哪需要靠弑父上位,难不成想做第二个刘劭么。
可萧正德除此之外,确实找不到别的借口,他自诩为被废的太子,但除了北齐天子,没人把他当太子看,早些年为恶一方,名声又臭,只得把弑父的恶名栽在萧纲头上。
“太子弑父,孤得密诏,入宫为君复仇,还不速速开门!”
宫门前,萧正德立马大喝,可宫门却纹丝不动。
当然,萧正德对这种情况也有所预料,早就准备了许多攻城器械,十九年前元魏宗室在洛阳叛乱,跑到宫门前却发现没有攻城器械的窘境可不会落在他的头上。
“攻城!”
萧正德大声下令道,如今已经没了退路,打进台城,便是九五之尊,打不进去,便是尸骨无存。
将士们推着攻城梯、攻城车冒着宫墙上的箭矢推进。
由于事发突然,宫墙上没有准备落石、金汁,仅是箭矢难以阻挡萧正德麾下将士与他所招募的亡命之徒攀援。
羊侃心知不能固守,早早就挑选了一批壮士,趁萧正德麾下将士蚁附攻城,阵型散乱之际,由另一道宫门杀出,直扑萧正德而去。
别看萧正德为人凶残,这辈子杀人不少,但确实没上过战场,眼见羊侃朝他冲来,早已经是惊惧万分,赶紧催促身边将领御敌。
麾下将领还未动,其独子萧见理已经领兵迎了上去。
萧见理平素凶残粗莽,不逊其父,他是萧正德与同父妹长乐公主所生,长乐公主原本下嫁陈郡谢氏,因生得美貌,被其兄长萧正德奸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