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小高王明明那么多亲女儿,却偏要从宗室中寻找适龄女子下嫁的原因,他可不能让女儿婚后受委屈,与别的女子并尊。
平素不关心是一回事,但到底还是自己的亲骨肉。
在高凉城稍作休整,高澄即以冼英领四万蕃兵随自己进往广州,而陈霸先在发给宇文泰一封封言辞越发急切的求援信外,也决定收缩兵力,与齐军决战。
由于冼英叛乱,高澄都已经快打到广州城下了,此时再堵着岭南通道也没了意义,索性趁北齐四路大军合兵前,先想办法击溃进犯广州的高澄所部,或许能有战机。
随着陈霸先收缩兵力救援广州,高季式、段韶、吴明彻三路大军在南岭群山之间迁延数月,终于在击溃部分守军后,走出了这片大山。
虽说三人挂念君上安危,得知陈霸先回援,段韶等人也想要加急赶路,支援高澄。
只是他们三人麾下多是步卒,又攻坚日久,将士疲惫,人力终有尽时,只得稍作休整。
与此同时,在得知高澄突入岭南,深感唇亡齿寒的宇文泰再也顾不得楚州的威胁,领主力大军南下,移驻云贵高原,与斛律光对峙。
双方时有冲突爆发,斛律光兵少,处于劣势,就在西面防线举步维艰的时候,宇文泰突然又撤军了。
斛律光起初以为有诈,不敢松懈,只是派遣哨骑查探后,发现居然是真的退兵,而非诡计。
就在斛律光为此疑惑的时候,潜伏在蜀地的细作传回情报,也道出了西魏退兵的真正原因:宇文泰病重。
高澄得知消息,不由喟然长叹,今年是公元556年,也正是宇文泰殒命的年份。
第四百六十七章 托孤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宇文泰这场大病来得突然,病得严重。
在下达撤军指令的同时,也命人迅速从楚州召回侄儿宇文护。
叔侄二人来不及等回到成都再见面,宇文护得信后直奔蜀南与宇文泰会合。
宇文护是宇文泰长兄宇文颢第三子,早些年一直是他为叔父管理家务,他将家宅治理得井然有序,深得宇文泰的信赖,近些年,更是时常委以军国重任。
当宇文护赶到宇文泰行营的时候,这位在高澄最重视的敌人已经形如枯缟,不能下榻相迎。
“叔父!”
还未进帐,宇文护便急切呼喊道。
听闻宇文泰病重的消息,他心急如焚。
宇文护十二岁丧父,由三叔宇文洛生、四叔宇文泰抚养长大,宇文洛生被尔朱荣杀死后,便一直跟随在宇文泰的身边,叔侄二人直到宇文泰随贺拔岳入关才短暂分别。
“是萨保(宇文护)来了么?”
病榻上的宇文泰听见声音,强打精神,问道。
宇文护越过众人,跪在了宇文泰的榻前,紧紧握住了叔父艰难抬起的手,红着眼眶道:
“是侄儿来了。”
宇文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总算等到你了!”
“叔父定能好起来。”
泪水从宇文护的脸颊滑落,他从未见过叔父这般虚弱的模样。
宇文泰艰难地摇了摇头,自己的身体,当然是自己最清楚,此前也找了许多医者,都是回天乏术。
他不恐惧死亡,只是担心后人守不住这份基业。
宇文泰屏退了一众亲信,只留了宇文护侍奉,他仔细叮嘱道:
“萨保,你听我说,我的儿子们年纪尚小,如今蜀中疲敝,外有强敌觊觎,内有居心叵测之人,这样的局势,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在我死后,国事尽付于你,你要用心辅佐陀罗尼(宇文觉),努力完成我的志向,收复关陇之地,讨灭高氏。”
宇文泰的长子宇文毓生于其镇守夏州期间,即公元534年,按理说如今也二十三了,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年纪尚小。
可偏偏宇文泰另有一名嫡子。
元修之妹虽为高欢所劫,但宇文泰还是娶了元宝炬之妹为正妻,元氏为宇文泰诞下一名嫡子,即第三子宇文觉,时年仅十五岁。
宇文泰也考虑过废嫡立长,只是长子宇文毓性格宽明仁厚,自小博览群书的他若是在态势均衡的情况下,做个守成之主绰绰有余。
但正如宇文泰所言,如今的局势并非宇文毓能够应付,他这才将备受信赖的侄儿宇文护唤来身边,临终托孤,盼望他能够尽心辅佐嫡子宇文觉。
宇文护得知宇文泰要将军国大事尽数委于自己,他哭得泪流满面,动容道:
“叔父托侄儿以大事,侄儿又怎敢懈怠,必以叔父志向为己愿,扶保幼主,诛讨高贼!”
宇文泰闻言,老怀大慰。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时空中,宇文护不愿放弃权力,在宇文泰另外两个外甥贺兰祥、尉迟迥的帮持下,连杀宇文觉、宇文毓。
若非宇文泰第四子宇文邕即位后智诛权臣,这份家业只怕就得转移到宇文护一脉传承。
当天,宇文泰即召来军中大小将领、以及众心腹,当着众人的面口述后事,以嫡子宇文觉继承爵位,由宇文护代为执掌国政。
说罢,这位病入膏肓的枭雄将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他的身体已经垮了,但他的目光依旧锐利。
众人无不俯首应命。
昭德九年(556年)二月十四,宇文泰在返回成都的途中病逝,时年五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