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多布斯的辩解,弗莱德的面色青得可怕。他的眼中射出利箭般的光芒,狠狠地扫视着我们这片杂乱的战场。
“他说的都是真的?”弗莱德的声音比深秋的晚风还要阴冷。
周围的士兵纷纷开口为我们证明。
“罗迪克,杰夫,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和罗迪克对视了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刚才你们怎么不说?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们以为我会不相信自己的朋友,或者说,是你们不信任我?”弗莱德的暴怒地大声斥责我们,但这一番斥责所包含的感情已经和刚才大不相同。
“你们差点就为那些犯下罪行的贵族承担罪责,知道吗?我绝不能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绝不!”我的朋友跳下马来,紧紧抱住我的双臂,直视着我的双眼。他表情严肃,目光明亮灼热,眼角边闪动着晶莹的水光,让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我们是军人,弗莱德,我们必须承担责任。不是为那些贵族军官,而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士兵。我们没有完成任务,这就是我们的过错,没有任何理由让我们逃避这个责任。对不起,弗莱德。不,对不起,长官。”我轻轻推开他的双手,用我能够做到的最庄重的姿势向我的朋友行礼致歉。在不久之前,我或许因为那些贵族军官的愚蠢而愤怒的,但此刻,我只能想起那些因为他们的愚行而无谓牺牲的士兵们,他们的死亡仿佛砍去我的手指般让我心痛难忍。必须有人为他们的牺牲负责,我情愿那是我。这是我为我的无能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会有人为这件事负责的,我保证,杰夫,罗迪克,我保证……”弗莱德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抚道,随即下达了命令,“各部退到敌军弓箭射程之外,列队整休。”
他的命令得到了忠实的执行,那些濒临崩溃的败军此时巴不得能够离这面危险的城墙更远一些。在后撤的过程中,他遇到了惊惶的卡吉尔伯爵,那个最早煽动自己的私兵抢夺功劳的人。他此刻左臂上中了一箭,虽然没有什么严重的损伤,但仍让他的部属将他抗在担架上痛苦地呻吟。
“伯爵阁下,您的伤还好吗?”弗莱德策马赶上他,声音暗哑地询问着。
伯爵并没有听出弗莱德语气中的危险,略带自豪地夸耀道:“伤口不轻,但这不算什么。为了国王陛下的光荣和德兰麦亚的胜利,我即便身首异处也心甘情愿。”
“好,好,好。”弗莱德咬住牙床狠狠地吐出了三声“好”,“您很英勇,也很忠诚,更充满着伟大的爱国热情。但我想问问您,我给您的任务是什么?”
“压住后阵,随时支援基德中校的攻城编队。”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再像刚才那么趾高气扬了。
“压住后阵,很好,您还记得您的责任。那我想问问您,您的箭伤是怎么来的?难道说克里特人的长弓手居然可以达到我们十倍的射程,穿过整个战场来射伤后方的阁下您吗?”弗莱德死死盯着卡吉尔伯爵,将自己的满腔愤怒投射到这个无能军官的身上。
“是……是这样的,将军……”伯爵终于发现事情不是很妙,慌张地为自己开脱着:“基德中校的编队在攻城时……攻城时退却了,对,退却了,他退缩了,才把我……把我推到了战场的最前方……”
“住口,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我实在忍无可忍,从弗莱德的马后站出来。愤怒几乎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抽出了腰间的短剑,高举过头。
“我退缩了?”我的嘴唇因为愤怒而发抖,除了这句话我再也说不出什么来。终于,我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竭尽全力挥出手中的短剑,引起伯爵一声凄惨的尖叫。
剑光闪过,我砍断了担架的支架。失去了平衡的担架将惊恐的伯爵掀翻在地。他的身躯在我的短剑下萎缩,成为软弱无力的一团。
“回答我,基德中校真的退缩了吗?”弗莱德撇开滚落的男爵,询问起周围的士兵。他严厉的责问很快就从士兵中得到了真实的答案。
“回答我,基德中校是否制止过伯爵违反命令的举动?”
弗莱德的愤怒就如同一团静静燃烧的黑色火焰,虽然并不狂暴张扬,却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危险信号。这时在他面前,甚至让人无法兴起辩驳的念头。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为我做证,他们中也有卡吉尔伯爵的私兵。
“你是伯爵,无须听从平民的指挥,是吗?”弗莱德转向瑟缩在一旁的伯爵,大声质问着。他的问题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回答。
“好,那你是否应当听从我、德兰麦亚军前线总指挥、王国上将、卡·古德里安侯爵的指挥,坚守阵地,提供支援,护卫友军,保护士兵呢?”弗莱德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用力揪起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因为你,因为你的贪婪的愚行,让数千士兵无谓的牺牲,而你却还躺在担架上吹嘘你的什么英勇无畏,甚至还诬陷那些真正奋勇战斗的人。你简直是……”弗莱德咬牙切齿地说到这里,忽然吞住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将仇恨的目光沉默地投向面前的这个瘫软的官僚。我想,他是找不到一个贴切的措辞来比喻这个无耻得难以附加的人形生物了。
“军法官,枉顾军令、侵害友军、争功夺利、诬陷王国军官、置大军于险境之中,应当如何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