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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的每一日,他都在走下坡路。
  他并没有太好的才华,只有陛下,眼中心中都觉得他是最好的。
  他时常感到恐惧,恐惧有一日,她发现他并没有那么好,那些新的年轻人比他更有才学,他只有一副皮囊而已。
  现在,陛下要登基了,以前他与陛下已是云泥之别,现在正是陛下离开他的最好时机。
  他甚至渴望着陛下能离开他!去找更年轻更好的男人。
  可他又盼着陛下还记得他,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那时他们那么好。
  陛下让人把他和其他人接进宫,第一个见了他。
  当晚,陛下就与他歇在一起,据说很受宠爱的师橘宣也没有出现。
  陛下与他说了很多很多话,她是不是只会与他说这些心事?
  任腾在心底暗暗的高兴着。
  陛下欣喜的说:“阿腾,你不是想上殿吗?现在你不上殿也不行了!你一定要来帮我!以后朝上你要站我这边,帮我说话。”
  任腾:“好,我站在你这边,帮你说话。”
  陛下抱怨:“我真搞不懂父皇,他为什么不明白?母后是跟他站在一边的人啊,在朝上有一个人会站在自己这边,会帮自己说话是多重要的事啊。”哪个皇帝想在朝上当孤家寡人啊,找一个重臣一定会听自己的,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是多大的优势啊!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这个优势,非要争那一点小权力呢。
  最重要的是:皇后不会登基啊!!
  就像不理解为什么皇后跟先帝非要往死里打,她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先帝就是不能容忍皇后。
  任腾:“他们之间有许许多多的分歧。”
  陛下:“我知道,但那些分歧又不重要。”不重要的分歧为什么还要当真呢。
  做为围观到最后的女儿和公主,她对先帝和皇后的这一场生死大仇一直是抱着不理解但随便你们的态度。
  陛下仰头看他,眼睛闪闪发亮,像每一次她想出个新主意的时候。
  “我们就不会有问题。阿腾,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包容你的。你也要包容我哦。”陛下说。
  任腾柔声道:“陛下又没有问题,我不用包容什么的。”
  陛下搂住他的腰说:“我知道,我有一个小问题。”
  任腾回抱住他的陛下:“那不是问题,陛下。”
  明王任腾,享年五十六岁。
  在他病中,曾有友人来看望他,问他是否怨恨陛下。
  明王温柔的微笑着摇头,道:“陛下爱我重我,常来见我,每见必温柔相待,缠绵多情,时人何曾有我这般幸运?得陛下爱重,纵始老病仍视我如旧。”
  他曾问过陛下,是否皱纹满布,不堪入目。
  陛下瞠目答道:“腾郎,你的皱纹都好看,我都被你带坏了,最近看朝中人长皱纹都好看了。”
  他还有何可求?
  明王含笑而逝,后入昭陵附葬。
  第526章 姜寅大封之后,一日未……
  姜寅大封之后,一日未停就正常视朝了。
  她对朝政是纯新手,丞相还没来得及告老就被长久在宫内了,九卿九嫔也都被留下来了,一起帮她解读奏折。
  新封的明王任腾现在的地位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他也跟着一起阅看奏章,陛下懒得动笔时,就由他提笔在奏章上写字。
  忙忙碌碌之中,大家平静的迈入了新朝。
  这一次的权力交锋被牢牢限制在了宫墙之内,连凤凰台都没有跨出去,下首的几座城更是根本没有听说过。
  后知后觉的诸城太守从新帝登基中慢慢窥探到了其中的隐秘,但还没有来得及有什么主意就被姜寅的下一步招数给折腾了。
  姜寅觉得只让丞相等人来上课是不行的,丞相跟她一样,这辈子都没踏出过凤凰台,怎么可能对天下的事全都知道呢,莫非有神力?
  丞相:“……”
  丞相等自认并无神力。
  姜寅就说那就让所有城的城主、太守来对我讲他们城中的事吧,他们替我看守天下,我也该见见他们。
  丞相:“好的,那就由臣先发信,传他们过来,就从西边的五城先开始。”
  姜寅:“我是说让他们全都过来啊,这大殿又不是坐不下。”
  丞相:“……全部?燕州那边的也来吗?鲁州也来?固卫、河东,全都来?”
  姜寅:“对啊。”
  丞相:“太守全都到凤凰台来,城中的事要怎么办?”
  姜寅:“他们有孩子吧,没孩子的有兄弟姐妹吧,不可能没人管的。”
  丞相想拒绝,又担心这是新帝的阴谋,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告老,就不想得罪死了新帝。
  于是丞相跟九卿九嫔商量了一番后,就这么把圣旨发出去了。
  近处的城才听到新帝登基的消息,远处的城就是一无所知了。等他们全都赶到新年大宴时到了凤凰台,看到上首端坐着的女帝时,才知道天早就变了。
  不出丞相所料,新帝确实有阴谋。
  她担心自己刚上位江山坐不稳,哪怕凤凰台的臣工们全都被先皇和先皇后给整得没脾气了,外面的大城可未必也这么顺服。
  她就把所有城的城主、太守全都叫到凤凰台来参加新年大宴,然后把他们全都留在了凤凰台。
  丞相五年后才找到机会成功告老,辞去丞相尊位,由九嫔中的昭仪升任为丞相,与明王共同辅佐姜寅。
  但丞相并没有就这样离开朝堂,而是立刻被姜寅拉回来给小公主开蒙了。
  前丞相:“……”
  小公主:“拜见老师。”
  前丞相:“唉,起来吧,公主殿下。”
  一师一徒相对行礼,再端坐下一起读书。
  旁观的姜寅此时才离开,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姜寅轻声叹气:“都叫你不要去了。”
  姜寅登基的第一年新年大宴时,她让明王任腾去看望先皇后和先太子。
  姜寅:“你过去要好好劝告他们,让他们好好休息,休养身体,但什么承诺都不要给他们。如果他们发脾气骂你打你,你要赶紧躲开跑回来,不要任打任骂。”
  任腾哭笑不得:“陛下,臣也并不是傻子啊。何况臣是奉您的话去看望他们的,怎么会叫人轻易侮辱了去?那不是在您的脸上抹黑吗。何况我觉得两位殿下也不会做出如此动作的。”
  姜寅摇摇头,叹气:“他们俩与一姐姐和四妹妹不同。以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太子,一个有辅政之位,一个是明日之君,如今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回到以前的权位上去的。”
  她躺在任腾怀里,轻声说:“大臣们好对付,他们很擅长装糊涂。但我要如何面对母后和太子哥哥呢?要想修补父皇造成的伤害,却不能复其原位,只能给一些平平常常的赏赐。”
  任腾低声道:“陛下是担心先皇后和先太子心中不服?”
  姜寅:“不服是肯定不会服气的,被这么陷害还能服气那还是人吗?现在我当了皇帝,有点怕他们会不会把对父皇的仇记到我身上来……”她又叹了一声,埋首在任腾的脖子根使劲拱,拱得他领子都乱了。
  任腾本来神色沉重的在思考,这下也思考不成了。
  乱来之后,姜寅的脑子还能立刻回到刚才的话题,任腾就有点接不上话。
  姜寅:“我不能让他们再理政,只能像对待一姐姐和四妹妹一样,给一座宫殿,给无数的奴仆,给尊号爵位,让他们安养起来。唉,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会不会反过来生气呢?所以你去的时候,要注意他们的反应,要是他们不会接受,你也不要说我给他们的赏赐了,皇帝的赏赐不是让人推辞的,等他们能接受了,我再给,这更有利于他们的处境,以后相处起来也更好相处。”
  任腾在发呆。
  姜寅摸摸他的脸:“睡着了?那睡吧,明天你走之前我再交待你一遍。”
  任腾慢了三分钟才答:“……听到了,记住了。”
  任腾先去安养院看望先皇后。
  如今不能再称皇后,只能称白夫人。
  先皇后姓白,是徐氏旁支。
  白夫人独自一人住在安养院巨大的院落中,除此之外就是服侍她的人。
  纺织院依例挪出来的其他妇人都放在安养院一号中了。
  朝上的人都知道这安养院是为了谁设立的,没有人去管白夫人一人独居一座仿佛宫殿般巨大的宅院。
  她被照顾得不错,只是依旧苍白。
  任腾前来,她迎到院外恭候,并在任腾下车后,下跪迎接。
  任腾心中复杂的上前扶起她,再对她施礼。
  白夫人站着受了他的礼。
  两人木然的回到院内,再坐下说话。
  任腾问候:“夫人一向可好?陛下在宫中掂记许久,只是无法分身前来探望。”
  听到【陛下白夫人的神情才有变化,她先是惊,然后才放松下来。
  任腾突然明白了,白夫人听到【陛下】仍然以为是先帝,然后才想起是姜寅。
  任腾柔声说:“陛下十分想念夫人。”
  白夫人望着他,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好像她已经很久没开口了,声音沙哑。
  白夫人:“她好吗?她、她这个孩子……总是很莽撞,朝中有没有人欺负她?”
  任腾笑着说:“陛下智慧,依臣看,倒像是陛下在欺负朝臣呢。”
  白夫人愣了愣。从那一天起,姜寅再也无法跟她心中的那个孩子对上了。她记得的姜寅总是乱说话,喜欢享受,不务正业,从来不做正事,比起另外两个女儿,她一直担心姜寅会闯出大祸。
  但现在想一想,好像也想不起她究竟闯出了什么大祸。
  白夫人想了半天才小声的问:“她、她有没有欺负你们啊?”
  她的印象里,这个女儿会闯的最大的祸就是欺负这些男孩子了。
  任腾想了一下才领会这个【欺负】跟刚才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