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起身,“让他进来!”
梁九功:“嗻!”
康熙重新坐在了御桌前,看着摊在桌案上的地图,再次叹了一口气。
就如此次三藩之乱,如果不是吴三桂等人贪得无厌,他还能循序渐进,再忍一些时日。
一些朝堂官员不想打仗,不想和吴三桂等人硬碰硬,可是他们可知,大清压根经不住吴三桂、耿精忠等人持续吸血。
单是顺治十七年时,大清收上来的赋税才八百七十五万两,但是只是吴三桂的云南一年支出就需要九百多万两,而且三藩不仅不缴赋税,还张手要钱,自己垄断了盐井金铜矿山,前段时间还要铸币权,再坚持下去,无非就是抽大清的血养肥吴三桂等人,现在吴三桂等人造反,也表明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
京城中,佟国维和九门提督讷苏肯奉命提审吴应熊等人。
在经过三天的审判,得到了吴应熊给朝廷大臣上供的名单,索额图、图海赫然在列,还供出了京城的两个接应的窝点。
而佟国维此次抓到吴应熊等人,从他们的手下口中,得到了意外消息。
康熙四年宁儿遭遇意外的事情有了结果,和吴应熊有关。
宁儿康熙四年之所以受袭,是吴应熊派人动手,就是为了给鳌拜和索额图卖个好,皇城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宁儿和皇上关系好,如果没了她这个纽带,加上佟佳氏已逝,恐怕康熙和佟府格格的感情要大打折扣。
处理一个七岁小姑娘,就能攀上索尼和鳌拜,对他们来说利大于弊。
若是攀不上,吴应熊等人组织的动手人当中,特别选了不同的背景,如果佟国维闹大,到时候引起辅臣们争斗,对他们平西王府也是一件好事。
小孩子体弱,不用费太大劲,说不定只是轻微一吓,就能将人处理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佟安宁不仅活过了康熙四年,现在居然还进宫了。
对于当年的事情,似乎佟国维他们就当成了一场意外,压根没派人去查。
佟国维看着证词,攥紧了手。
九门提督讷苏肯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佟老弟,事情查清楚了,是好事啊!再说里面那几位,我推算是活不了多久,你们大格格现在成了佟妃娘娘,和他们计较犯不着。”
佟国维扯出一抹笑,“大哥说的没错。”
“欸!这就对了,对了,你们大格格成了佟妃,听说在宫里颇受宠,怎么没见你们佟府摆酒啊!我还想去讨一杯酒蹭蹭喜气呢!”九门提督示意佟国维一同出去。
他们奉命一起审问吴应熊,为了避嫌,防止被污蔑,两人事先约定,谁也不会和吴应熊单独相处,防止出事。
佟国维长叹一口气,“对不住,实在是这些日子太忙,等到有时间,一定请大哥去佟府吃酒。”
从牢房出来后,两人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一问时间,已经到了酉时,宫门已经落锁,两人虽然都有牌子,想着今天的事情,不是特别要紧,就约定明天下朝后向皇上汇报。
等到佟国维回到佟府,距离戌时还差一刻。
佟国维快步来到赫舍里氏的院子,透过玻璃窗户,能看到她正坐在西侧屋里绣东西,温暖的橘黄烛光在她脸上渡了一层光,好像寺庙里的菩萨。
紫云看到佟国维,连忙喊道:“福晋,老爷回来了!”
佟国维撩起帘子,走进室内,被暖烘烘的热浪轰了一脸,吹走了身上的寒意,“福晋,你这里今天这么安静!怎么没见隆科多那个猴崽子?”
旁边的丫头帮他脱下身上的狐皮大氅。
佟国维松了松肩,接过赫舍里氏递过来的暖茶。
赫舍里氏白了他一眼,“隆科多最近因为宁儿进宫的事情,还郁闷着呢。你少刺弄他,否则他敲着木鱼天天吵死你。”
“咳,你说宁儿这造的是什么孽,如果不是她,隆科多也不会养成这么混账的习惯,我真怕他哪天直接出家当和尚了。”佟国维捏着茶杯,吹了吹杯里的茶叶,茶叶在茶汤上浮浮沉沉,兜兜转转,像是昏了头的青鱼一般。
“以隆科多的性子,全天下的人都想当和尚,他也不会愿意,再说也没有那个寺庙肯收他,他太吵了。我三天前,带着他和瑶瑶去护国寺替宁儿求护身符,他也揣着木鱼去了,到了地方,将护国寺的和尚吵得,差点将我们赶出来……”赫舍里氏絮絮叨叨地说着事情。
佟国维面带笑意地认真听着。
正屋内的丫鬟和嬷嬷正在上菜,今日天有些冷,加上不知道佟国维回来的时间,所以赫舍里氏让人准备了汤锅子,用牛大骨熬的,里面还加了许多鲜菇和笋。
骨汤的鲜香味传到佟国维的鼻端,让他整个人精神一震,五脏庙也在发出轻微的咕噜噜声提醒他,好饿好饿,好香好香。
“福晋,咱们用膳吧!”佟国维起身,将杯子放到桌上。
丫鬟见主子们进来,连忙拉开椅子。
佟国维和赫舍里氏坐下,赫舍里氏看着沸腾的汤锅子,在看看有些冷清的桌子,叹了一口气,“虽说以前咱们也有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那时候只觉得轻松,现在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太安静了。”
佟国维站起身给她舀了一碗汤,“孩子大了都有这个感受,如果你觉得冷清,让叶克书、德克新他们的媳妇来陪你用膳。”
“别了!她们还有自己的小家看顾。唉!我就是想宁儿了!宁儿的性格一向百无禁忌,不知道在宫规森严的紫禁城会不会适应。”赫舍里氏用汤勺一勺一勺地搅着面前的汤,她实在没胃口。
宁儿的身体是她的心结,从小也养成了任性的性子,都说伴君如伴虎,就算和皇上有从小大的情谊,可是也总有消磨殆尽的时候。
如果佟安宁知道赫舍里氏的担心,肯定会安慰她,表示她和康熙现在互为“债主”的关系,短时间内,关系应该能维持一个差不多的水平。
“我去打听了,宁儿在后宫还算不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她都很好,皇上也经常传她去乾清宫用午膳。”佟国维说道。
“这些我也知道,只是,老爷,你知道,宁儿进宫时,皇上给她安排的是贵妃仪仗,现在宫内外都传遍了,在外人面前,我只能迎笑脸,但是冷脸让被人误认为咱们摆架子,可是私底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宫里的皇妃能是好相与的吗?宁儿看似主意大,可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心性单纯,能斗过其他人吗?而且她的身体……”赫舍里氏说到后面,声音哽咽下来,一旁的紫云连忙递了帕子。
赫舍里氏擦了擦眼眶。
佟国维见她这样子,也不敢将康熙四年吴应熊派人伤害宁儿的事情告诉她,忽而他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前天,大哥和我说了一件事。”
赫舍里氏放下勺羹,专注地看着他,示意他说。
佟国维抿了抿嘴,“大哥和我商量,既然宁儿已经入宫,她身体不好,女子怀孕生产是大劫,以宁儿的身体,估计不行,所以他想送一个庶女进宫在宁儿身边伺候。如果宁儿身体不舒服,说不定还能照顾她。”
“啪!”
赫舍里氏素手拍在了桌子上,汤碗里的勺羹在碗里晃悠了几下,忙不迭逃出汤碗,从桌上一路滋溜下去,“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正好断成了两截。
“据妾身所知,大哥膝下似乎没有适龄的庶女吧,难道是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外室子,你觉得宫里的人是瞎子吗?”赫舍里氏脸色如凝霜般,神态中显露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厉。
不敢相信,她的丈夫会这样折腾大闺女。
宁儿才进宫不到三月,家里的爷们就想着算计她。
真是不让她好活啊!
想起这,赫舍里氏胸前微微起伏,觉得有些发懵,脑袋嗡嗡的。
佟国维见她气着了,连忙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她,“大哥还在和我商量,还有孩子也不是外面的,是大哥身边的纳喇氏生的女儿,今年十一岁的舒盈,大哥说,舒宁年纪还小,这个年纪送进宫也能照顾好自己,在宫里养几年,若是宁儿有心思要孩子,舒盈就能帮上忙。”
赫舍里氏将他的手推开,面无表情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佟国维将杯子放到桌上,大手握住她的手,“宫里什么环境,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宁儿还是需要有人养老送终,有个孩子养在身边,未来也算是个依靠。”
“哼!你们爷们说话真是好听,自己贪恋权势,打着为女儿好的由头,干着坏事!怎么!知道自己劝不了宁儿,想要我帮忙劝。呵!佟国维,亏宁儿平时对你那么孝顺,你知不知道这事如果向宁儿提起,她会被气死的。”赫舍里氏抬起左手戳着他的脑袋。
“宁儿之前进宫前,早就和你说好了,她和瑶瑶只能一个人进宫,你们现在倒是会钻空子,选了舒盈,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想让人进宫,行!也有方法,诅咒宁儿死了,舒盈就可以进宫了。”若说对佟安宁的了解,赫舍里氏自问自己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好了,好了!我不是也没有答应吗?爷自己的女儿还是了解的。”佟国维皱着眉,决口不提自己的侥幸。
他将赫舍里氏两手握住,“我也是听到遏必隆家的事情后,有些着急了。”
赫舍里氏眉间蹙起,“怎么又牵扯到遏必隆了,听说他这半年卧病在床,我也代表佟府去府上探望过,没听府中夫人说什么啊?”
她转目想了想,“因为昭妃?”
佟国维叹气,“昭妃康熙四年进宫,现在康熙十二年,已经八年了,至今还无所出,所以钮枯禄一族担心昭妃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打算将昭妃的一个妹妹送进去。”
原先今年大选时,钮枯禄一族也选定了两人,可惜一个生了病,错过了大选,一个进宫后,遭人算计,失去了资格。
赫舍里氏抽出手,叹气道:“女人真难!”
她想起昭妃进宫八年,皇上对其也不算冷怠,而且作为皇后的预备人选,其身体肯定无恙,怎么可能八年都没动静,想起进宫的佟安宁,赫舍里氏忽而打了一个寒颤,一把攥住佟国维的手,“老爷,你说,你说,说不定,不是昭妃不想怀,而是不能怀!”
不会吧!
也许是她想岔了,说不定是因为延禧宫的风水不利昭妃,或者昭妃在宫里糟了算计,身体出了错……
皇上和宁儿平时关系好,喜欢是有点,让她进宫虽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佟国维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
赫舍里氏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说不定是她想岔了。
佟国维以为她为昭妃难过,安慰道:“你放心,咱们家是宁儿做主,她不愿意,谁也不能逼她,至于延禧宫的昭妃,我虽然没见过她,也打听到她也是个有主意的人,钮枯禄一族想要逼迫,也难。”
“嗯……”赫舍里氏胡乱点了点头,继续和佟国维食不知味地吃着饭。
第60章
当天夜里,赫舍里氏一晚上辗转反侧,一直没睡着。
等到第二天佟国维起床上朝后,赫舍里氏连饭都顾不上吃,让紫云开了库房,从库房拿了不少名贵药材、缎子首饰还有今年庄子上供的两箱上好的狐狸皮,都让人拿了出来,然后收拾好后,列了一个单子,让佟管家送去紫禁城,给承乾宫送去。
叶克书媳妇去请安时,正好赶上热闹,她看着堆在正厅里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有些诧异,“额娘,您这是干什么?”
帮忙轻点的佟安瑶道:“这些都是给姐姐送的东西!”
旁边早来了一步的德克新媳妇羡慕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快赶上我的嫁妆了。”
赫舍里氏见状解释道:“娘娘身体不好,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入了宫,就身不由已,若是如你们这样嫁入普通人家,平时逢年过节还没有多少拘束,紫禁城那地方,少做少错,她那性子,我又担心她将自己逼进胡同……”
说到最后,赫舍里氏实在不知道如何向两个儿媳妇解释。
佟安瑶握住两手抱住她的手,神情坚定道:“额娘,姐姐可强大了,她不会出事的,再说凭借皇上和姐姐之间的感情,她现在又是妃位,等闲人不敢难为她。”
叶克书媳妇和德克新媳妇也赞同地点头,纷纷宽慰赫舍里氏。
“对啊!额娘,小姑说的没错,娘娘的性格肯定不会受欺负的,如果她在宫里知道你这般忧思,肯定也会担心的。”
“额娘,您若是想娘娘,可以向宫里递牌子。”
听着她们的安慰,赫舍里氏叹气,“我担心的是她会难为自己。”
叶克书媳妇和德克新媳妇对视一眼。
婆婆的担心由何而来,她们那个大姑子在没进宫之前,虽然身体弱,生病勤些,但是绝对不是伤春怀秋之人,她可是能压制小叔子隆科多的存在,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有时候看到佟安宁的生活,她们说不羡慕是假的。
赫舍里氏看出她们眼中的疑问,不再解释,命人将箱子收拾好,然后让人抬出去了。
叶克书媳妇和德克新媳妇请安完毕后,相携走出了院子,转身之际看到佟安瑶在安慰赫舍里氏。
两人抿了抿嘴。
等到离主院远了,两人又说起话来。
德克新媳妇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嫂子,你知道婆婆为什么突然来这一遭?”
佟妃娘娘进宫差不多两个月了,赫舍里氏没由头的让人打包这么一大堆东西,让她着实摸不着头脑,同时感慨赫舍里氏身家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