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章用江陵作饵,成功金蝉脱壳,趁任遥不备逼近院门。但他才推开门,迎面一道劲风劈下,李华章忙后退一步,险险躲过。
明雨霁站在门后,掌心缓缓掂着木棍,似笑非笑:“偷奸耍滑,想抄近道?想得美。”
李华章看着面前另一根棱角分明的桌腿,果然人不该抱有侥幸之心,该躲得还是没躲过,他叹气,无奈道:“你们到底拆了几条桌子?”
明华裳坐在床上,听着外面一阵阵欢呼声、起哄声,简直坐立难安,心惊胆战。
正常来说下婿只是个游戏,娘家借此杀杀姑爷的威风,提醒他要好好对新妇,并没有多大危险。但他们家不一样,任遥、明雨霁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女暗卫,她们拎着木棍打人,是真的能打出人命的。
李华章在院子里腾挪闪避,他不是打不过明雨霁,但婚礼下婿是习俗,他不能拿武器,只能被动躲避。靠躲倒也有办法赢,但太慢了。
李华章看向不远处薄薄一扇门,突然莫名其妙道了句:“冒犯了。”
明华裳握着团扇心神不宁,正在想要不要给明雨霁、任遥传信,暗示她们差不多行了,突然房门被撞开,扒在门缝上看热闹的丫鬟们摔成一团。明华裳惊讶抬头,透过金丝勾喜、彩凤环绕的团扇,看到一个颀长高挑的少年穿过人群,如惊鸿般落在她面前,含着笑意说:“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裳裳美貌,娶之不易,只能行此下策,来抢婚了。”
李华章拉着明华裳的手腕就往外跑,这时新房内的女子们终于反应过来他想抢婚,闹哄哄道:“别让他走,拦住他!”
李华章带来的男方迎亲队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少年们一边高声起哄,一边冲进来帮忙。任遥听到里面的动静,忙要回去支援,江陵像只熊一样扑过去,牢牢缠住任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把李华章得罪狠了,小心他在你的婚礼上报复你!”
任遥踢又踢不到,甩又甩不开,羞恼道:“放开,我才不怕他报复。”
“我怕!”江陵死不松手,赖皮道,“哎呦我脚崴了,站不起来。”
明雨霁见李华章这个无耻小人居然玩阴的,不老老实实闯关,竟打算抢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沉了脸,怒冲冲要过去阻止李华章,走到半途被旁边一个人拉住。
苏行止罕见换了身红色衣服,站在人群中无奈地拉住明雨霁:“雨霁,雍王娶妻不容易,算了吧。”
明雨霁听着心头火起,一路走来就让他作几首诗,这就不容易了?镇国公把一个女儿养大就很容易?
男人在这种事上总是很容易共情男人,明雨霁冷冷说“松手”,苏行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放手。果然下一瞬间明雨霁的棒子就朝苏行止挥来,苏行止赶紧躲过,心道他这个观礼宾客真是冤,只是说两句公道话就被迁怒了。希望李华章不要辜负他的牺牲,赶快把妹妹娶走。
李华章拉着明华裳穿过乱成一团的人群,明华裳发冠上的珠宝来回碰撞,耳边喧闹的人声仿佛霎间成了陪衬。她抬起一只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发冠,忍不住边跑边笑,问:“我们就这样跑了,是不是不合规矩?”
“婚礼婚礼,能娶到心上人才是最重要的礼。”其实这并不是李华章的计划,但一遇到她,寻常克己守礼的他就没法循规蹈矩,他脑海完全被一个念头占据,早点见到她。
迎亲和送嫁队伍都在找新人,双方挤成一团,好不热闹,哪里知道婚礼的主人公已经跑出去了。李华章带着明华裳跑出院落,琢磨接下来要如何收场,他心里忽的冒出一个念头,要不就这样带着明华裳离开吧,抛开所有人,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捋清这个疯狂的念头,迎面撞到一行人。镇国公正在高堂里等着女婿、女儿行礼,突然听到奴仆传话,说雍王抢婚了。
镇国公还以为是下人以讹传讹,二郎那么懂规矩识大体的人,怎么可能抢亲呢?他匆忙赶过来,没有任何美化的余地,亲眼撞到了李华章意图拐带他的女儿。
镇国公大怒,暴喝道:“二郎,你们在做什么?”
李华章到底还是知道轻重的,他乖乖回到正堂,按部就班完成后半截的礼仪,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声、岳父和妻姐杀人般的视线中,带着明华裳上婚车,往雍王府驶去。
雍王府里,此刻早已贵客满堂,灯火通明,以相王、太平公主为首的李氏皇族已等候许久。
李显虽然防备李华章,但李华章毕竟是章怀太子的遗孤、神龙政变的功臣,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他的婚礼。雍王府的婚宴布置得非常盛大,相王、太平公主哪怕龙困浅滩,依然输人不输阵,带了全家盛装出席,排场摆得十分足。
随着婚车靠近,雍王府立刻响起奏乐声和礼炮声。李华章没有理会路边满当当的人群,他下马,目的鲜明走到婚车边,伸手扶明华裳下来,仿佛世界里只有这一件事。
他的手修长有力,是明华裳从小到大最熟悉不过的触感。她手掌刚刚落入李华章掌心,就被他紧紧握住,明华裳近乎是被李华章半抱着,落到地面上。
地上已经铺好了红毡毯,明华裳视线被团扇遮挡,唯有顺着红绸缎另一端的牵引,木然往前走。训练有素的侍女在旁边跑动,不断将后面的毡毯转移到前面去,明华裳就这样一路脚不沾尘,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和李华章一起跨过马鞍、火盆,穿过热闹的宾客,穿过漫天洒落的金钱彩果,在礼官的唱喏声中,于青庐前拜堂为夫妻。
李华章抢婚的战绩已经传到王府了,陪嫁婢女明显在防着他,之后的流程李华章没有再突发奇想,他老老实实作了许多首却扇诗,直到镇国公府这边的陪嫁全都满意后,才终于撤去团扇,看到了美人真容。
灯火摇曳,明华裳抬眸,明眸皓齿,眼如秋波,像小时候捉迷藏赢了一般,对着他粲然一笑。
刹那间世间一切远去,周围宾客的说话声淡化于无,李华章看着明华裳,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感官。他仿佛只活在她这一刻的眼神中,从前种种,往后余生,都有了答案。
太平公主见李华章一直凝视着自己的新娘,他们问了好几句话都不想搭理,心领神会,主动带着宗室们离开了。宾客离开后,宫女、女官也鱼贯退下,镇国公府的陪嫁丫鬟有些担忧地看了明华裳一眼,被同伴拉走。
灯火幢幢的青庐中眨眼只剩他们两人,明华裳意识到从现在起他们两人的关系就不一样了,心里免不住紧张。然而李华章却像毫无所觉,他走过来熟稔地扶住她的肩膀,为她拆下发冠,修长的手指摩挲在她发间,轻柔为她按摩:“饿了吗?”
他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回到镇国公府,他还是她最可靠的兄长,她只需要做一个懒散无脑的废物妹妹。明华裳那些紧张烟消云散,像小孩子第一次没有父母陪同去学堂般,半埋怨半撒娇道:“我都快饿死了。我今日卯时就起了,一直折腾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时间喝。要不是我偷吃了两块糕点,我准得晕倒在路上。”
别的小娘子不好说,但明华裳长这么大,确实没受过这种委屈。李华章一听明华裳饿了这么久,忙道:“你再忍一忍,我让厨房给你备了饭,这就端上来。你要现在吃,还是沐浴后吃?”
明华裳犹豫了一小会,道:“还是沐浴后吃吧。”
“好。”李华章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去沐浴,我让他们摆饭。”
明华裳应了声,去旁边的浴房里洗澡。
青庐是临时搭出来的婚房,类似北朝游牧民族的帐篷,新婚夫妻只在这里睡一夜,明日就要搬回主院,所以青庐里的摆设没必要太讲究,基本只有睡觉功能。但李华章却很清楚明华裳的生活习惯,哪怕只住一夜的临时居所,他也认真准备了浴桶、镜子、屏风,摆设和镇国公府里一模一样,一切都是明华裳最熟悉的样子。
明华裳沉入热水里,轻轻呼了口气。
她撩起一捧水,看着水珠顺着她的手臂滑落,只剩下一枚花瓣沾在她肌肤上,如红梅映雪。明华裳原本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些害怕,毕竟他们曾有兄妹之名,但现在,她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原来那个二兄。
无论他姓明还是姓李。无论他是镇国公世子还是护国雍王。
第170章 画眉
明华裳洗澡后出来,发现青庐内婚礼礼器已经撤下,空间立刻显得清爽不少。平地中间摆了一张红木桌,上面放着水晶龙凤糕、五色馄饨、菹齑、铛糟炙、甘露羹、粟粥、乳粥。明华裳擦着头发坐下,李华章见状,自然而然接过棉布,替她擦头发。
李华章说:“你饿了一整天,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厨房给你准备的都是清淡的,慢慢吃,别着急。”
明华裳试着夹了个馄饨。这碗馄饨共有五种不同的形状,里面包着不同的馅料,五彩斑斓,故称五色馄饨。明华裳咬到一个虾仁的,虾肉鲜美滑嫩,汤汁肥而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口味。明华裳立刻尝出来了:“是颁政坊萧家的馄饨?”
“嗯。”李华章坐在明华裳身边,替她拢起脖颈后的湿发,让她能清清爽爽吃东西,“知道你想吃很久了,怎么样,喜欢吗?”
明华裳饿得狠了,囫囵点头,低头咬第二个。长安颁政坊的馄饨很出名,是著名的馄饨一条街,萧家更是其中翘楚。热食入腹,身体仿佛都跟着熨平,明华裳终于缓过那阵抓心挠肝的饿,她见李华章不动,问:“二兄,你怎么不吃?”
李华章静静看着她,微微摇头:“不怎么饿。”
婚礼不光明华裳受折腾,李华章要做的事情也不少。明华裳梳妆打扮时至少能坐着,而李华章却要大清早进宫,独自完成婚礼前半截礼仪。他一整天也几乎没进米水,但他作息规律,饮食睡觉都有固定时辰,饭时过了太久,他已经感觉不出饿了。
明华裳用汤匙舀出一个馄饨,蛮不讲理递到李华章嘴边,说:“我不喜欢吃这种馅,你来。”
李华章瞥了眼她刚刚用过的汤匙,犹豫了下,破天荒违背自己的原则,慢慢张嘴吞下了馄饨。明华裳见他吃了,立即又盛了一个。李华章无奈道:“我真的不饿。”
“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总不能扔掉吧?你来帮我吃完,我还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的呢。”
明华裳的语气骄纵得理所应当,仿佛兄长替她解决吃不完的食物再正常不过。李华章终究无法抵御这种诱惑,明华裳送来什么他就吃什么,两人共用一碗,不知不觉,桌上的盘盏已空了大半。
明华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由衷道:“好撑。”
李华章已简单地收拾好盘盏,他自小习惯自己的东西自己随手收拾,并不喜欢奴仆近身,哪怕如今已经封王,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李华章听到明华裳的嘟囔,擦了手,轻轻按上明华裳的腰。明华裳本能想躲,被李华章摁住:“别乱动,小心岔气。”
明华裳最开始非常僵硬,她自幼丧母,即便和女子也很少这样亲密接触,遑论男人。她心想这一关迟早都要过,努力放松身体,枕到李华章肩上。
他们两人当了十七年兄妹,这些年住在同一个府邸,不乏有同室相处的时候。但曾经两人都拿捏着兄妹的界限,亲近但不亲昵,肢体接触基本都是一触即分,鲜少有现在这样,李华章的手直接覆在明华裳腰上,隔着薄薄的衣料,明华裳都能感受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常年执笔握刀的薄茧。
两人都在试探,明华裳用自己的勺子喂李华章吃东西,李华章替明华裳揉腰,这绝不是正常兄妹该有的举动。曾经两人彼此知道却刻意装作兄妹情深,如今,他们要从兄妹的框架里,慢慢恢复到男女。
李华章见她睁不开眼睛的样子,问:“是不是累狠了?”
明华裳嗯了声,说:“还好。那些条条框框很烦人,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你,便都可以忍受。”
李华章带着歉意说:“我说过许多次一切从简,只是宫里另有章法,许多仪式我都说了取消,最后还是加上了。抱歉,连累你了。”
这个时候,李华章说的“连累”既是指婚礼,更是指局势。如今山雨欲来,雍王府成了皇帝重点监视对象,他连自己的婚礼都不能左右,却自私地将明华裳扯入他的生活中。
明华裳还闭着眼睛,却伸手,轻轻覆在李华章手背上。此情此景,无需多言,身体依偎已足以说明一切。李华章感受到她无声的支持,慢慢收紧了手。
说起婚礼,李华章想起另一件很紧急的事。他心里叹了口气,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等后日回公府,你可要帮我和父亲、大娘说些好话。若是平时,大娘想练多久我都奉陪,但今日情形特殊,恕难从命。”
明华裳听到这里噗嗤一笑,睁开眼睛道:“你可真是胆大,当时我看到你突然冲进来,都吓了一跳。”
李华章颔首,诚挚道:“确实,不应该这样做,但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得先下手为强,至少先把你抢出来。”
“我就在那里,又不会丢了,哪里需要抢?”
“那可不一定。这半年我一直在担惊受怕,怕你突然反悔,怕发生什么意外不得不推迟婚礼,怕那天天气不好,婚车无法通过……我怕很多很多东西,恨不得一眨眼就到白头,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我已成夫妻,再不会有任何力量能分开我们。”
明华裳靠着他的肩膀,突然抬手,将小拇指伸到他面前。李华章诧异地垂眸,明华裳双眼黑润晶亮,看着他道:“我们拉钩,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谁没做到谁是小狗。”
李华章失笑,这样的诺言无疑幼稚至极,是小孩子过家家才会说的话,但他却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指,低声道:“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气氛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水到渠成。李华章的手掌徘徊在她的腰带上,似乎有犹豫,明华裳却主动环住李华章脖颈,探身吻向他的唇。
唇瓣相接,柔软温热,并没有戏文中天雷勾动地火、浑身战栗之类的夸张感觉,明华裳颇觉失望。李华章似乎怔了下,不知道该诧异她如此主动,还是该恼怒她如此主动。
但托了两人唇齿相抵的福,李华章很清晰看到了明华裳眼中的失望。他不再客气,转守为攻,另一只手拉开她的腰带,压着她抵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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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裳累了一天,她本以为自己会沾床就昏睡过去,实际上她睡得却很浅。半醒半梦中,她身体无法移动,却能感觉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
她很少和人同睡,遑论一个男人,她本能觉得不安,但身体却像开了天眼一样,能感受到他呼吸清浅,身姿颀长,睡姿极为安静,却像一座山,静静矗立在她身边,挡住了外面的风雷闪电。
她就在这种不安和安全感中反复拉扯,天将明时分,她感觉到身边的人醒了,他很小心地起身,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吵醒她。
明华裳知道李华章肯定不会让人打扰她,这回她能安心睡觉了,但身边的寝褥渐渐凉下去,她反而觉得意兴阑珊,也挣扎着坐起来。
李华章洗漱回来,发现明华裳已经起了。她呆呆坐在床上,双眼茫然,头发蓬松,似乎还没回过神的样子。李华章侧坐到榻上,伸手抚开她的额发,问:“怎么了,没睡好?”
明华裳顺着力道倒在他身上,埋着脸摇头,不说话。李华章静静抱着她,让她缓了一会,轻声问:“再回去睡一会?”
明华裳还是摇头,李华章叹了口气,将刚浸过凉水的手包在她脸上,道:“好,那就起床,别赖床了。”
明华裳穿好衣服后,丫鬟才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侍奉她舆洗、梳头。侍女要给明华裳上妆,被李华章拦住。
李华章接过眉笔,示意丫鬟们都退下。他坐到梳妆台前,颇为认真地看着明华裳,说:“昨日我就想说了,你的妆面已经很好,无须再修饰,不如将双眉留给我来画。”
明华裳轻轻抬了下眉梢,不由问:“你竟然会给女子画眉?什么时候学的?”
“刚刚。”李华章看着台面上叮叮当当的东西,竟然精准地拿起石黛,问,“我学的没错吧?”
明华裳挑眉,道:“没错。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学什么都好,我是不可能提醒你的。”
说完明华裳就闭上眼,扮演一个严格的主考官,不给李华章任何提示。李华章低笑,他握惯了笔,写过许多文章,这次考试却和他往常的不一样,他感受着指尖细腻柔软的皮肤,她脖颈间悠长幽深的暗香,小心翼翼地在“画纸”上落笔。
明华裳闭着眼睛,其他感官便格外敏感。她沉浸在黑暗中,能清晰听到身前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哪怕看不到,她都能感觉到他很认真。
明华裳突然意识到他在看她,她昨日没睡好,眼下还有黑青,而且昨天上了那么浓的妆,皮肤肯定很糟糕,早知道昨夜就不吃那么多了……
明华裳逐渐紧张起来,她都忍不住想叫停了,身边人轻轻放下笔,说:“裳裳,睁眼。”
明华裳试探地掀开一条缝,毫无防备撞入一双澄湖般的眼睛中。他的目光澹静专注,像雪山松林,江上明月,看着她时,仿佛天底下唯有她一人。
“喜欢吗?”
明华裳怔了怔,才意识到他在问眉。明华裳回头看铜镜,意外地发现她眉型几乎没变,只是沿着她本身的眉修饰了几笔,反而是额心用朱砂画了一朵梅花,她本身皮肤莹白,双眼灵动,因为这朵梅,她整张脸都随之生动起来。
明华裳捧着镜子,左右端详,越看越喜欢。她又忍不住道:“你倒是很懂女子妆容,真的是第一次画?”
他画得丑,她不高兴;但他画得太好,反而更让人担心了。
李华章扣下镜子,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说:“当然,这些年我做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幸而画没白学,能略尽绵薄之力,希望以后可以日日为你画眉,窗外开什么花,就在你眉间画什么。早膳厨房已经准备好了,你是先上唇妆,还是吃完后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