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是紧的,连尖叫都发不出。慌乱间她回了头,光线微弱,她看不清那个鬼的样子——只见到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庞——早川明羽,一定是早川明羽——是叫你助攻不是叫你吓我——
就在这个时候,柳生的掌心忽然覆上了她的手背,把她带向另一个方向。结着薄茧的皮肤擦过她的指关节,那指尖冰凉、干燥,如同冬天里呵出的一口白气。
……他牵了我的手?那个柳生比吕士,牵了我的手?
脖颈上的力道松开了,新鲜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心砰砰地跳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男生的语气相当镇定,说那只是工作人员的恶作剧,叫她不要担心。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不是已经超过“绅士的品格”了?
“走吧,过了这个房间应该就是终点了。还是要小心脚下。”
“好、好的。”
我应该松开吗?还是牵着?牵着像是占他便宜,但松开也未免太恐怖了吧……不管了,送上门的便宜,柚木一见你还能不占吗!
“为什么柳生君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啊……”
“其实还是害怕的。”
他的手动了,他是准备松开了吗?等下出去我该怎么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吗?还是对他说谢谢?
“可恶,完全看不出来……”
“可能是看见你比我还要紧张,所以就没那么害怕了吧。”
视觉受阻的时候,触觉变得异常清晰。柳生的小拇指点过她的掌心,仿佛有水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越推越远,也越推越薄。
“……的确,刚才太丢脸了。”
“没有的事。很可爱。”
现在那根小拇指也移开了。柚木手指微曲,正欲紧追上去——反正可以用“鬼屋太恐怖了自己神志不清”做借口,下一秒,柳生的手掌再次贴了过来——这一次,掌心对着掌心,手指伸进她指间的缝隙,十指相扣,紧紧交握。
“诶?”
“这也是心里的想法。”
前方出口透出隐隐光亮。狭窄的走廊里,她与柳生胳膊相碰,酥麻的感觉顺着神经一路传递至大脑,炸开小片小片的烟花。男生撩开眼前的黑色帘子,伴着刺啦的轻响,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呈现在眼前。
柚木凝视着镜中自己涨红的面颊,目光下滑,在身侧紧握的双手上微微一顿。生理性泪水将眼前的景象糊成一片,非常艰难地,她看清了用荧光笔写在镜子下的句子:
“能与现在同你牵手的人相遇,简直就像个奇迹。所以即使走到了阳光下,也请不要放开那只手。”
*
早川把眼前长及锁骨的假发拨到脸颊两侧,靠着墙做了个深呼吸。门那边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融化在鬼屋浓稠的黑色中。她不知道柳生和柚木说了什么,也并不是特别想听。此前她跟在他们后面,家长里短左耳进右耳出,已经听得够多了。她当然知道自己那招等于把柚木往阴沟里带,不过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既然两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牵了手,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更何况还有出口处的那行字。她想起自己过来报道的时候,野原正满屋找写字好看的同学往镜子上加彩蛋。木岛在旁边冷眼旁观,她说你根本不懂浪漫。真是营销天才,今天从这儿走出去的情侣,没有不夸宣传部鬼屋做得好的。
把仁王硬塞给她的血手收进口袋——对方的原话是“puri,拿这个吓人效果肯定很好”——早川直起身子,准备回到自己出没的地方,等待下一组游客入场。在鬼屋工作的确无聊,道具全都是自己布置的,游客见了她不是结巴就是尖叫,偶尔碰上反应过激者,还很容易挂彩受伤。
迎面过来一个女鬼,头发蓬乱,绿荧荧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前方,双手垂在身侧,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想来是宣传部的成员,私下仍然这副姿态,可见是刻进dna里的爱岗敬业。早川冲她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时才想起,这次的企划里似乎没有这个角色。
……是临时增加的吗?
她掏出手机私聊木岛学长,对方一头雾水,以为她对人员设置有什么意见。
“我刚才看到,”早川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没事,里面光线有点暗,可能是我眼花了。”
……是吗?她已经走出一段路了,却仍然忍不住回过头去。这是整个鬼屋最长的一段走廊,两侧墙壁上贴着恐怖电影海报,在那些主人公或沉重或惊惧的目光中,她注意到刚才的女鬼缓缓停下了脚步。
然后转过身来。遥遥对上早川的目光,她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仿佛下半张脸开了口气。
早川突然想起之前放学回家时,仁王问起宣传部鬼屋的地点,她说在部活楼一楼大厅。夕阳迅速地坠落下去,余晖中他拖长了声音:“这样啊——”
有什么问题吗?她条件反射性皱起眉头。
你不知道吗?部活楼之前死过人呢。十几年前有个女生被校园霸凌,在活动室里锁了一个暑假,那时候没有手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腐烂了。
“就在部活楼一楼最西边的活动室里,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废弃了。听说深夜从附近经过,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敲门声。咚、咚、咚……”
男生的嗓音霎时低沉下去。她踹了他一脚,校园怪谈你还当真了,是不是有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