趾高气昂的语气让三号店的女同事一噎,到底是年轻面子薄,不好意思再开口,其他人都有些讪讪。
景致看了眼保险柜里堆积如山的东西,以及其它宣传资料,直起腰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到时候就说是你赶我们走的。”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二店的男同事撇撇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抢业绩,一个个地赶着过来。”
几个门店为了各自的业绩相互龃龉许久,见景致替自己撑腰,之前让三号店的男同事气到的女生嗓门大了点:“在这儿胡说八道,谁不知道这种活动都是要客户提前预约,除非我现在让我客户过来,今天一分提成钱不赚,来帮忙,还被你这种人阴阳怪气,走,我们回自己店赚钱不香吗?”
那个男同事不敢反驳了,生怕他们真的走。
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搬东西,低低说了一句:“我就是随口一说。”
“切。”女同事翻了个白眼,“都是销售还相互看不起,就得多骂几句。”
她看向景致,冲着景致笑笑:“谢了。”
景致嘴角扬起一抹弯弯的弧度。
以前在公关部的时候,景致从不做出头鸟,凡事就是个忍字,也不知道怎么到了销售部,忽然性格就打开了。
她倒也不是为了女同事打抱不平,而是确实觉得需要多人合作完成的项目中,多一个人,就完成得快一些。
这场活动为期一个礼拜,经过周末的发酵,预约活动的嘉宾要比预期多。项目负责人还真是把景致他们当螺丝钉用,刚完成上一个任务,就马不停蹄地吩咐下一个。
景致的手指在刚才整理珠宝的ʝʂց时候,被锋利的礼盒切伤,很深的一道口子,一时半会儿买不了消毒药水和创口贴,用很多纸巾缠住伤口才稍微止了点血。
刚从卫生间出来,手上就被负责人塞进个点心托盘。
现场周围一圈有几个用深粉色帏幔搭的帐篷,是给客人私聊用的。
他指着其中一个说:“送进去,等会儿要来个重要客人。”
景致应下,端着托盘走进去。
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个高瘦男人站在里面。
那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惊讶得挑起眉:“景小姐?”
“姚助理。”景致轻轻一笑,“二号店人手不够,我们抽调过来帮忙的。”
解释完,她把托盘放在白色小圆桌上,转身就要走。
“你的手怎么了?”姚助理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帐篷的门帘再次从外面被人掀起,程寄走了进来,忽然见到景致脚步一顿,随着姚助理的声音,目光看向景致的手。
白色的餐巾纸上渗出一道鲜红的刺目血迹。程寄紧紧地抿着唇角。
那道目光若有若无,好似飘雪落下很快融化,景致垂下眼眸,把手背到身后。
“我先走了。”她对姚助理轻轻说了一句,然后低头出去。
路过程寄的时候,带起冰雪山林间的一阵风。
“程先生,景小姐手上的伤口有些严重,需要我去药店买点药吗?”姚助理问。
程寄捏住手,眼睛定定看着桌上的鲜花,泛着冷月的霜华,淡声道:“随她去,她自找的。”
走出帐篷一段距离后,景致站定,轻轻地揭开染着血的纸巾,但还是在所难免地流出一些血,露出深红的伤口,粗蠢丑陋。
她看了眼伤口,随后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重新包上干净的纸巾。
走到活动中心,有道惊喜的声音喊住她:“小景,真的是你!”
景致转过身,不由地展开笑颜:“吕姨,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珠宝,想买个戒指。”吕碧云忽然想起什么,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不早说你也在这儿,不然我就找你买了!”
吕碧云自然很清楚销售卖掉一件珠宝就能拿提成的事,她前天预约的时候已经有销售联系上她。
景致心中一暖:“没事,我今天也只是被人拉来帮忙,本来也没我的活儿。”
“不过没关系,我姐也想要买根项链,你帮她看看。”吕碧云很义气地把身边的女士推给景致,“她前几天从上海过来找我玩。”
眼前女人带着淡紫色的边框眼镜,打扮得体优雅,有几分像吕碧云。
景致粲然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这边,吕女士。”
*
展厅的一楼是珠宝活动,二楼是个西餐厅,也是greco承办的活动,方便逛累的客人有休息的场所,提供饮料和餐食。
不同于一楼员工们的混乱战场,二楼餐厅里飘荡着悠扬的钢琴曲,临近中午时间,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用餐。
在靠近阳台的地方,植被丰盛,程临岚喝了口咖啡,放下后,悠闲地仰倒在白色的椅背上。
倒是对面的关舒文先开口,喊了一声:“姑姑。”
程临岚轻轻一笑:“喊早了吧。”
关舒文毫无少女的羞怯:“不早了,还有一个多月,我和程寄就要订婚了。”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哦?”关舒文笑着天真,打哑谜,“不知道姑姑为什么这么说?”
她翘起脚,脚腕上的细钻脚链闪闪发光。
年轻人总会故作高深,让自己看上去更有筹码,但久经商场的程临岚懒得和她兜圈子,“你居然还能找上我大哥,那个女人被调职的事也有你的手笔吧。”
如果不是关舒文提起景致,程临兴和程寄斗法未必波及的到她。
关舒文温柔地笑:“和您一样,兴董也是我的大伯,他只是顺手帮了我一点小忙,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那你可能也低估了程寄拒婚的决心哦。”程临岚学着关舒文温柔地笑,朝着她眨眨眼。
关舒文脸上蓦然一僵,随后恢复正常说:“他们已经分手,而且程寄也没去找过她,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程临岚:“我看不一定哦。”
因为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就在程寄动身去日本的时候,曾经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姑姑,我不想让她伤心,你有办法阻拦一星期后的订婚发布会吧,我知道你有,如果你做得到,我们谈笔交易怎么样?”
在那笔交易中,程寄会给她下一个收购品牌的一半股权。
众所周知,所有品牌的股权占比是程式接班人的重要考核之一。
但最后,她不仅没有阻拦成功,反而提前宣告。
程临岚陷在回忆中,见到程寄站在餐厅门口,她朝着程寄招了招手。
“我们吃饭吧,程寄来了。”当作两人的谈话结束语。
白色桌布铺就的餐桌上是瓷白的碗具,晶莹透亮的玻璃杯,倒映着花草影子的银质刀叉,还有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西餐美食。
在钢琴的背景音乐声中,程临岚问:“哪里找来的厨师?味道还不错。”
程寄吃得心不在焉,随口说道:“你要是喜欢,去问问公关部。”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吗?”程临岚看向一旁的关舒文说,“等会儿要陪几个老朋友挑首饰,倒是舒文是来找你的。”
关舒文顺着话往下说:“爸爸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相中的可以当作订婚礼物送给我。”
她的眼睛一直放在程寄身上。
程寄可以算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最干净的人,没有复杂的男女关系,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家世人品更没得挑,就连让外人诟病许久的处事不够圆滑,让人下不来台,也只是因为嫉妒而已。
谁都知道在这圈子里交际全靠背景,而程寄的背景足以让他任性,说话全凭他心意。
关舒文以前不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她那些爱玩的朋友经常把他挂在嘴边,觉得他呆板无趣,但那时候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当得知她的联姻对象是程寄,那些朋友又没有一个不羡慕。
当然,她自己也是欢喜的。
程寄假装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意,喝着水说:“那挺好。”
他又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关舒文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就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初恋,两年后就分开不联系了,怎么了?”
程寄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他吃完,礼貌地离开餐桌。
关舒文也有些按耐不住。
刚才程寄的询问,似乎想要多了解她一样。
程临岚看了她一眼,很贴心地说:“去找他吧,就别陪着我了。”
关舒文腼腆一笑。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站在二楼走廊偶然往下望。
那是个远离展厅的小花园,被四堵厚重的墙围住。
一个穿着greco销售工服的女人趴在亭子的石桌上睡觉,腰肢纤细。
石桌上摆着份廉价的餐盒。
而对面一楼的玻璃窗边倚着一个身姿清正的男人。
不是程寄又是谁呢。
关舒文鄙夷地笑了笑。
第二十六章
景致从来都不是精力旺盛的那种人, 她需要很长的睡眠时间来给自己充电,可惜从大学起,她就不能睡饱觉, 从别墅搬出来, 通勤时间变长, 更是如此。
只好趁着吃饭时间, 找个安静的地方眯一会儿。
醒来已经是四十多分钟后, 景致有起床气, 呆呆地坐在那儿愣了会儿神, 眼角余光闪过一道影子,她朝前面看去,只是一堵厚重的墙。
绿叶荫浓哗哗作响,送来一阵清风。
景致收回目光, 慢慢地解开旁边餐盒的塑料袋子。
这是他们的员工餐外卖,两荤一素,看上去很清爽。